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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 增│
│ ７２ ♀♀ 桃 红 满 天 下 ♂♂ │
│ 期 ≈≈≈≈≈≈≈≈≈≈≈≈≈≈≈ 刊 │
│ 让心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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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２００５年４月１日出版 １９９７年９月５日创刊 │
│ │
│ 北美华人性别与性倾向研究会（ＣＳＳＳＭ）主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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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心自由
深圳蝎子
序
这不是故事, 是我真实的经历，所以必须模糊细节。
奇迹是存在的，但是奇迹并不总是降临在我们身边。
流金的岁月已经消逝，我注视自己青春的落幕，却无力挽回。
在键盘上敲下这些字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老了，似乎
又还没有。
有一天，当我真的年老的时候，一个人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在夕阳的余晖里，也许会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然而，谁又能体
会到我曾经有过的美好而百感交集的旅程？如果那时，他在我的身边，
也许我会对他说，与多年前的你相比，我一样爱你现在被岁月摧残的
容颜。
此刻，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深浓的眉眼，浅浅的笑容。微笑的时候，
他就是这个样子，眼睛里闪烁著纯净柔和的光辉。没有人会因为笑容
而让我怅惘若失, 只有他。
在许多寂静的黑夜里，我想象著和他融为一体。拥抱著他瘦削的
身体，亲吻他性感的颈脖、嘴唇和眼睛，轻轻拉下他的裤链，把他的
阳具握在手里。伏下我的头……
在那些辗转难眠的深夜里，我只能依赖自慰释放激情，或者在默
数几百只绵羊以后，满怀对他的想恋，在意犹未尽中昏昏欲睡。
也许我仍然要沿著平淡无奇的人生走下去，想到缺乏爱和情欲的
的夜晚，我感到怅惘。
有的人可以把快乐当作幸福，我似乎做不到。
岁月在流淌，我在蹉跎。
生命是一个经历，一个过程，可能是我太不开化，太束缚自己。
也许我应该学会享受生命原始本能的快乐，享受快感和呻吟，让自己
的人生有所附丽，我希望自己可以这样。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什么会留下来，总有什么是永恒
的吧，kenny，你说哪。
一
当我转到滨河路以后，心情才逐渐松弛下来。
我想，也许我真的是找不到BF了。
就在刚才，和Ｊ握手道别的时候，我说：“有空再联系，再见！”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看到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其实，彼此清楚，也许永远也不会再见了。
前段时间，我们相识于一个朋友聚会上，在KTV房间里，他纵情
的歌唱，喝酒，笑容灿烂。灿烂这个词汇似乎应该不属于一个成熟的
男人，但是，我是真的被他的坦然气质所吸引，他一首接一首的高歌，
没有丝毫的作态，在又喝下一杯啤酒以后，他握住我放在沙发上的手，
眼睛仍然盯著屏幕，继续唱著。
我不习惯这样，当时我的脸一定红了，但是又不好意思立即把手
抽出来。好在他显得很随意，就象老朋友一般，旁人也没有留意，我
抹不下面子，只好继续让他握著，感受著他手里传来热度。
过了一会，我借故要喝水，把手抽出来，他好象也无所谓。
后来，在送他回家的路上，下车前，他把脸凑过来，吻我，我感
受到他眼睛的热力，我想他一定是醉了！我从来没有让别人这样狂热
亲吻过，但是我无法抗拒……
他下车以后，我把车停在那里很久。
可是，那天晚上真的是成了吻别，一切似乎已经结束了。今晚，
第二次见面，当在餐馆里坐下的时候，准确地说当我看见他走进来的
时候，我知道，我们结束了。
坐在餐馆明亮的灯光下，我能够感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尴尬，也能
够感受到他的忧郁，我们友好地互相劝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他
喝著啤酒，迷着眼睛微笑。
二
从餐馆出来，夜晚九点的滨河路上依然是车水马龙。这就是深圳，
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夜生活才刚开始。
此刻，我尽量不去想Ｊ刚才告别时的眼神。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我善待世间美好的一切，感激他曾经留给我心动的感觉。但是，一切
已经结束了，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多愁善感。工作就够忙的了，下
班以后还要应酬客户、朋友吃饭、游泳健身、读那个没用的硕士学位，
一切排得满满的，连静下心情读一本喜欢的书都是奢侈，睡眠也不够，
实在是没有精力去胡思乱想做白日梦。我打开车上的CD，麦克摇滚
乐队合唱的歌曲。我是一个怀旧的人，总喜欢听老歌，也许我真的是
老了。
一手握著方向盘，由于系著安全带不方便，摸索半天才拿出手机，
拨通了Kenny的电话。
“喂，你现在哪里？”我的语气是平静的。
电话里传来Kenny浑厚的声音：“我和朋友在喝咖啡，谈点事情。”
“有没有空，我们见一见。”我说。
“好啊，你现在过来吧……”他在电话里指点咖啡馆的地址，告
诉我应该怎么停车。
我说：“呵呵，我们终于可以见面了！你以为你是皇帝啊，我就
象深宫怨妇一样等你召见呢！”
他仍然是声音低沉，打趣地说“现在不是流行炒做嘛！”
我想，炒你个猪头啊，都炒了一年了，猪头都变成猪油渣了。
我和Kenny是一年前在网上认识的，一直没有见面。开始是我漫
不经心，后来是他漫不经心，虽然也曾经相约要见面，但是始终没有
约上。
在彼此几乎已经淡忘的时候，我错发的一条短信，又让我们重新
联系上了。
本来约好在我去香港出差前见面的，他的推三阻四和漫不经心，
就搁置下来了。记得去香港的前夜，行李都收拾好了，我不甘心地打
电话给他，他还是懒洋洋地说，等你回来咱们见一见吧。
我们在电话里有过很深入的交流，他是坦诚的，一点也不避讳自
己的过去，也谈他以前和BF的经历。他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知道我涉
入同志世界尚浅，对于我的试探和询问，有问必答，满足我的求知欲
望，也满足我意淫的欲望。我们甚至在电话里肆无忌惮地谈性，当然
主要是我挑起这方面的话题，我就只有这点本事，虽然在行动上保守，
但是在电话里还是收放自如的。电话里，他的声线浑厚而磁性，彬彬
有礼而不乏感性和幽默。
但是，一个如此不错的男人，当初我却一直没有兴趣见面。
三年前通过上同志网站，我开始接触到同志的世界。三年来，我
就象蜗牛爬行一样进步缓慢，经历过一次短暂而伤感的单恋，有过几
次和网友的互相自慰，直到去年才算是开化了一些，有了两次所谓真
正做爱的的体验，原本以为对方是自己寻觅的真爱，最终依然是无言
的结局。
我可能在同志交友方面真的是一个弱智，也许是一开始就没有完
全接受自己，对于和同志交往始终顾虑重重。常常是电子邮件来往几
个月，有时候甚至一天一封，满怀期望地期待见面，然后是无疾而终。
直言不讳，好象没有见到什么有感觉的人。当然对方也未必接受
我，但是我不关心这个，反正我没感觉，也就不在乎对方是否喜欢我
了。我不是挑剔，也不是自大，我是要找一个爱人，难道象逛街买东
西一样容易吗？我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和网友见面，在喝点
东西，聊一会天以后，彼此友好地说再见，其实是永远不再见。
事实上，我见的网友并不少。在结束2001年那段单恋以后，我开
始减少通信的频率，勤奋地约见网友，2002年估计见了有几十个吧，
甚至有过一个下午见三个的记录。物极必反，直到现在变得心灰意懒，
提不起见面的激情和兴趣，两年以来约见的网友寥寥无几。
我并不保守和古板，我很清楚，我是多么的渴望爱情，渴望两个
男人的性爱。我常常幻想和一个男人做爱的情景。天蝎座的男人对性
爱是如此迷恋，我是一个典型的天蝎座，一个充满欲望的蝎子。我不
是纯情，而是自我有太多的束缚和顾虑，压抑自己灵魂的欲望和饥渴。
一直处于禁欲的状态下，常常让我感到心情浮躁。我渴望找到一
个可以深爱的男人，我需要爱与被爱，更需要释放压抑著的性能量。
但是，我想，我是找不到了。我总是在见网友的第一面就决定取舍，
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我是温和的，有礼的，也是冷静的……
“没有BF，你也应该尝试去做爱，你不必把男人之间的性看得那
么严重，做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做好安全措施，保护好自己，
就OK。”Ｈ曾经这样劝导我。
表面上大大咧咧，内心我是一个传统的人，宁缺勿滥是我的原则。
对于复杂的男人，我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排斥和抗拒；Kenny在我
看来，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所以也是一年前我不热衷见面的原因。成
熟的男人在我眼里是颇有魅力的，但是，成熟的男人总难免有不少复
杂的经历，我总希望可以比较清楚地了解他们。这些都是我一年前的
思想，是不是很傻？哈哈……
我也已经老大不小了，我也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在别人的眼里，
可能我也是一个老流氓。尽管欣赏成熟的男子，但是，我并不排斥风
华正茂的小伙子，如果他具备成熟的思想和个性，这样的男人是存在
的，只是没有让我遇到。
我把车靠右边行驶，准备掉头去Kenny所在的咖啡馆。
三
这是一次难忘的会面。以至后来，我在无数的深夜里失眠……
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他的影象。
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眼见到他时我的感触，我的心突得跳了一下，
居然有种久违的感觉。
我知道，我是被他击中了，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我需要的男人是
存在的。
后来，无数次，午夜梦回，我常常在床上侧身朝东边躺著，透过
窗户俯视远眺这个城市的璀璨灯火，东边，那是他所在的方向。
在我过往的生命里程中，不曾有过这样一个季节，不曾有过这样
一个夜晚。
当我踏上咖啡厅的二楼，右转的一瞬，在昏暗柔和的灯光下，看
到前方一个男子斜靠著座椅，右手臂搭在餐台上，略微低侧著头看着
我这边。我确信就是他，径直朝他走去，他起身，我们握手。
坐下，当我的目光再次掠过他的时候，砰然心跳，为了掩饰，我
说，我得去一下洗手间。
从洗手间回来，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我想起来，他说是在咖啡
厅和朋友谈事情。显然刚才是让对方先回避了一下。他帮我们做了介
绍。
在打量他的朋友以后，我说，呵呵，也是同志吧？
他们无声而笑。
我说：“那好，我今晚是一箭双雕。”
他表情镇静，不为我的玩笑所动，俨然是一个老江湖。
“喝一点什么吧！”我坐在他的对面，语气平静而生硬地说。
“不喝了，已经喝过了……”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快。
对面的这个人，很显然，他是胸有成竹，神情怡然。他并无任何
不妥，甚至可以说是彬彬有礼。但是，我有种被刺伤的感觉。
象我这种平庸之人，居然总是拒绝别人，活该今天遭受到报应，
真是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没有任何的无礼，没有任何拒辞，但是我知道对面这个猪头此
刻心里的思想是什么，因为我是一只敏锐的蝎子。
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我天生就容易被某一种人所打动，寻寻觅觅，
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知道，我属于梦中的他。在无数孤寂的暗夜
里，不清楚他的方向，但是总相信一定有他的存在，他一定在等待和
我相遇，一如我在期待与他相逢。也曾经无数次的追问，难道我的梦
真的找不到了吗，或许梦已经延伸到现实里，是自己熟视无睹；还是
自己对梦想又有了新的拓深，使梦变得更谣不可及？
此刻，对面的两个人让我感到不安，我把座椅往后面挪了一挪，
想距离他们远一些，这样有安全感。
他笑笑着说：“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刚见过一个网友不满
意，才想起要见我呵？”
“没错，刚和一个朋友吃完饭，上周才认识的……”我简略地描
述了这段邂逅。
他身边的朋友说：“才第二次见面嘛，他的形象这么快就在你的
心里崩溃了？你也够花心啊！”
“其实他是一个蛮不错的人，你可以否定他，但是不要亵渎他。”
我不忍心用崩溃这个词汇来形容别人。
Kenny投过来的是善解人意的目光：“是不是第一次有感觉，第
二次在光明下又找不回感觉了？哈哈”
果然，姜上老的辣，我们都被他的一针见血逗笑了。
他是北京人，有北京人特有的幽默，但又不是那种“贫”。
在以后的接触里，察觉他不擅长弯弯绕绕的言辞，但是喜欢以最
简单直接的三言两语把意思说清楚。
我和他是同龄人，他比我大三个月。
我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寻找话题，他也落落大方，都是老
大不小的人了，交流自然是没有问题。
他把居住在附近的另外一个朋友Ｓ也叫了过来。Ｓ和我们一般年
纪，却长这一副高中生的长相，说话风趣，我也逐渐松弛下来。
人一多就热闹起来。同志在一起自然是BF、网友、恋爱故事这一
类话题。
Kenny提到以前的BF，对方有一次红杏出墙，他几乎和对方打架
起来。
我说：“你吃醋了。”
“不，是气愤！”
我想象他气愤应该是什么样子。眼前的他含蓄而温文。
我端详他，真是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一种难以言传的气质，我
算是阅人无数了，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怎么说呢，在他
身上有一种东西结合的比较好，有一种平衡。
各花入各眼吧，在Ｓ眼里，Kenny不过是白开水一杯，普通人一
个。
当时的感觉是，很难揣测他，很难在思想上和眼前的这个人找到
交集。
大家谈著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Ｓ说，他喜欢的是一个可以依赖
他，让他去关心的人；我说，最好是你可以把对方包起来。他们大笑。
Kenny说，感觉很重要，本来印象很好的吧，但是，对方偶尔的一些
细节，可以崩溃在他心目里已经建立起来的形象。
时间过得很快，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在路边，我想送他，他说不用了，住的不远，就半站路程的距离。
我太清楚网友之间的见面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
呢，我徒生感触。在班驳的夜色里，看不清楚他的轮廓，我伸出手说
“很高兴认识你！”
我们握手，他说：“以后再联系吧！”然后大步离开。
四
回家的路上，有很多的思绪。
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是喜欢上这个家伙了。
不喜欢一个人可以说出很多的原因，喜欢一个人却是说不出理由
的。
万幸去香港前，没有和他见面，否则在香港可能什么事也做不了，
我会在心里惦记著他。记得半个月以后从香港回来，发短信问他何时
有空见面，他只是懒洋洋地回了一个“好”字，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一个帅气外形与内涵气质兼具的男人，言谈举止从容得体。
也比较大气。这些都是我能够描述出来的，其它的我不知道如何用语
言来表达。
在我的工作、生活里也认识不少外型帅气甚至比他英俊的男子，
我向来对男人的外表不感冒。我不知道这次自己是中了什么毒。居然
一见钟情。
我想说的是，其实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好象还有一种说不出
的心痛的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回到家，在浴室里慢慢地冲洗，热水喷洒在身体上，觉得自己的
思维似乎停顿了，游移在很远的地方，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见面中回
过神来。
我对他不陌生，我们在未见面前，就有过多次电话交流。但是今
晚的见面仍然给我一种震撼。
上床睡觉前瞧了一眼日历，2004年12月14日。
生活是简单的，复杂的是庸人自扰的饮食男女。
在矜持了一天以后，也就是第三天的晚上，终于忍不住拨通了他
的电话，两次都无人接听。无奈只好厚著脸皮发短信：我有事情找你，
请回复。
大约十五分钟以后，电话来了，他说刚才在洗澡，没有听见。这
是一个暧昧的城市，这个城市的人似乎总是在洗澡。
我没话找话，问一些和他的业务相关的事情，再谈自己最近在置
业上遇到的问题，谦虚地请他帮忙给一些建议。他是一个率性的人，
话匣子很快就打开了，有感性的批判也有理性的分析，听他的观点，
确实挺有道理。
越听越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堕入情网的人智商都是零，我也
不例外，明明是自己精挑细选的房子，此刻在他的教唆下，房子在我
的眼睛里立即变得一钱不值，恨不得赶快卖掉。幸亏当时没有卖，否
则现在只有流落街头了。
话题转到那天晚上的见面，我谈了一些自己的感受，忍不住地夸
他一番，他大大方方地照单全收。我们的交谈是愉快和默契的，聊一
些各自在交友方面的体会，从他的言谈里，知道他是一个交友挑剔的
人。
不觉中竟然聊了近两个小时，我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故做镇静地
问：“你明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去吃饭吧！”
“明天是星期几啊？”他说。
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明天是周末啊！”
他终于说出了我想听的话：“明天应该有空的。”
“那你想去哪里？”我象抓住了救命稻草，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
著喜欢的餐厅。
“吃西餐好吗？”
“可以啊！”他大大咧咧地说，“别太远啊！”
他的话就是圣旨，什么远近，只要他愿意，就是安排在月亮上面
吃饭都要照办。我报出一个距离他上班比较近的地方，那是一个不需
要动脑筋就能够想到的俗不可耐的西餐厅。按照我的本意，应该去一
个有点新意的地方，但是时间不等人哪，生怕他会在我考虑犹豫的瞬
间改变主意，我就象饥不择食的乞丐讨著什么吃什么，哪里有挑剔之
理。
他无所谓地说；“好啊，可以啊！”
我恋恋不舍地放下电话，才发现自己紧张得浑身是汗，Ｔ恤的前
胸和后背都湿了。
五
那天的晚餐与我想象的大相径庭。
他的朋友Ｓ不请自来，甘当电灯泡，让我觉得很无趣。
Kenny是在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说Ｓ也自告奋勇要
来，问我是否可以。
我能说什么，当然只好说欢迎了，心想这一定是他自己的主意，
为了避嫌吧。何必呢？你一个大男人，吃一顿饭我也不至于把你吃了。
后来才知道，确实是Ｓ自己要来的，这些都是后话了。
走进餐厅，我看到坐在黑暗中的他们。
我给自己找台阶下，笑着对Ｓ说：“你来干什么啊，做电灯泡啊？”
Ｓ好脾气地眯着眼睛笑。后来回想，我明白自己的这句话说错了，
也让Kenny对我有了戒心。
这段时间以来，工作特别忙，那天我特意早点下班，回家冲凉，
换上一套牛仔服。上班总是西装领带，下班后特别不喜欢穿西装。记
得有一次下班后直接去见网友，对方见我衣冠楚楚，还调侃了几句，
让我很不好意思。
也许是周末客人比较多，在吃了一些沙律以后，点的主菜迟迟不
来，我们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显然有心理优
势，泰然自若。我有些拘束，但还是尽量装得坦然一些。
席间，餐厅里突然响起《生日快乐》的歌曲，想必是情人在祝贺生
日吧。我不喜欢听这首歌，听了心里难受。
记忆里，那个女孩的长发和明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曾经那些青
葱岁月，一去不返。
而此刻，我坐在点著蜡烛的西餐厅里，心里想念著的是对面的男
人。
在黑暗中，他的眼睛明亮而有神，肤色白晰，表情闲适淡定。我
能够感觉到他有意的隔阂。
无非是闲聊，没话找话说，他问我的MBA学位还要读多久，我说
快学完了，今年可以毕业。在读MBA以前，有一个完整的学习计划，
工作这么多年了也觉得应该充电。学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情。
我说：“MBA不读也无所谓，一点用也没有，现在满大街都是MBA。”
我们同学里流传一个自嘲的典故，说再过两年，骂人应该是变成
这样了：
──你这个MBA！
──你才是MBA呢！
──你是！
──你才是！你们全家都是MBA！
他们听了暴笑。哈哈，是应该笑。
他们俩很默契，果然是老友，这一点从言谈举止可以看出来。
我寻思著如何单独和Kenny在一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Ｓ说：
“待会吃完了，你也可以走了，我和Kenny要留下喝咖啡，谈点事
情。”说完，我瞥了一眼Kenny。
Ｓ笑着说：“他的包在我车上” 我注意到Kenny不动声色。
我意识到这是他们的默契，反正我是豁出去不要脸了，继续说：
“那你去把他的包拿过来啊。”
此时Ｓ强忍著笑，仗义地说：“他的包确实在我的车上啊，让我
跑一躺去拿太累了哦。”Kenny仍然是泰然自若的无辜模样。真能演
戏啊，如果评选最佳演技搭档，非他们俩莫属了。
这两个猪头。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也预感到了这出戏
的结局。怎么办，我有点烦乱。又不能露怯，戏台子是我亲手搭起来
的，只得继续演下去。换一个姿势靠著椅子，好让自己舒服一些，也
不知道应该聊什么，琢磨也是瞎琢磨，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必须承认他们是善解人意的，自始至终把握分寸，没有离谱，不
至于让我难堪。真是两个搭档得天衣无缝的猪头活宝啊。席间，我们
还大大方方地交换了彼此的真实姓名，互相的印象都挺不错，只是，
唉……
这时候，Kenny接了一个电话，是朋友邀他们去一个新开张的同
志酒吧，他们问我去不去，我说好啊，去吧，此刻我只想有机会和
Kenny呆在一起。其实，我几乎不去同志酒吧，以前是对这种地方有
抗拒心理，自从去年开始胆子大了一点以后，独自去过几次，当感觉
到在那里不可能找到BF以后，我就不去了。
我知道很多人去那里仅仅是和朋友一起玩，他们认为在同志酒吧
里能够找到一种归属感。我不需要什么归属感，按照我以前天真的想
法，只想找一个BF，我不想和这个圈子有任何的联系。
Ｓ有事情，不打算去酒吧了。本来Kenny是完全可以和我一起去
的，因为Ｓ不顺路，但是Kenny执意要做Ｓ的车，他的用意是显而易
见了，有意要和我拉开距离。
从餐厅出来，去停车场的路上，我走在他们俩的后面，看着他的
背影，直觉告诉我，他是一个率性的人。
去酒吧的路上，我毫无心情，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慢吞吞地
开著车，到达的时候，恰好遇到他也刚下车，我默默跟在他后面，看
著他大大方方地走进酒吧，神情笃定地扫视四周，寻找他的朋友。那
天他的朋友来了好几个，一张台坐不下，我尴尬地说我另外找座位好
了。他说没关系，两张台并一起吧。然后他做介绍，礼貌地说我是他
的好朋友。
这家新开张的酒吧客人非常多，和他这些陌生的朋友在一起，我
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和他的朋友聊天，如果Ｓ来了还好一点，
我对他的印象不错。Kenny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关照地问我以前是
否很少来同志酒吧，我说是很少。
他用下巴指著桌对面他的一个朋友，小声问我：“喜欢他吗？”
我含糊其辞地说：“没有什么啊。”
他直截了当地说：“你直接回答喜不喜欢嘛！”
我说：“不喜欢！”他没有表情地别过头去看着舞台的方向。
这时候节目开始了，劲暴男装内衣秀，台上的人穿着窄小的三角
裤，搔首弄姿。
他斜坐在我的前面，偶尔回头和我聊两句，以示关照。我清楚这
是他的礼貌，毕竟我是和他一起来的。
他问：“有没有看上喜欢的啊？”
我答：“没有。”酒吧里的音乐噪音很大，我贴近他的耳朵说：
“我只喜欢你。”
他没有任何回应，眼睛继续盯著舞台看。
我说：“帮你看手相吧！”
“我不信这个的。”他的回答言简意赅。
我们没有再说话。
在电话里我们的交流不少，我对他甚至有一种亲切感。此刻我觉
得他很陌生，我清晰地感到我们之间的距离。
他的背包斜挎在肩膀上，宽宽的背带。我的手搭在他的坐椅靠背
上，手指轻轻地触碰著他身后背包的带子，体会著别样的质感。
看着他的头发，肩膀，我知道自己是无可救药地陷入了情网。
节目在《往事只能回味》的歌声里结束，客人陆续起身离开，他
回头对我说：“走吧！”
我走在他们前面，到大门口我停下来，准备打个招呼告别。看到
他和朋友们出来后朝南边方向走，似乎没有要和我打招呼的意思，叫
他两声他也没有听到。
和他同行的朋友拍拍他的背，指著我这边，示意有人叫他，我鼓
起勇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没有廉耻地说：“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啊？”
他淡淡地说：“不用了。”然后头也不回。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
六
回家的路上很安静，没有什么车，两排向远方延伸的孤独路灯，
就象我此时寂寥的心情。
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我给Ｓ打电话，通过昨天那顿晚餐，我已
经明白Ｓ是他的好朋友。
“昨晚怎么没来酒吧呢？”我问。
他还躺在床上，含糊不清地回答：“有朋友约我啊，朋友不想去，
所以我也不去了。”
我找话题说：“昨晚Kenny的几个朋友都来了，我们差不多凌晨
一点才离开。”
“是啊，到酒吧玩就得玩到这么晚才走。”他答道，“你是不是
现在心里还想著Kenny啊？”他很聪明。
我无奈地笑了一下，没出声。
他语重心长的口气：“我跟你说，你们两人都挺不错，但是你不
是Kenny的菜，互相就做好朋友吧！”
我叹口气说：“无所谓，顺其自然吧。”
他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朋友啊？”
我说：“不知道。”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看，我是找不
到BF了。”
他很有耐心地说：“怎么能说找不到呢？既然你能够遇到
Kenny，将来一定还能够遇到其他人，甚至比他好的。你看这次不就
遇到Kenny了吗，一定会遇到你喜欢的人的，如果这次Kenny也喜欢你，
那不就找到了吗？”
他这些安慰的话语，听到我的心里酸酸的。
他接著说：“哎呀，他有什么好的，这些年他……再说，他现在
心里有喜欢的人呢，那个人出差去了，不过他们的关系也是没有确定。
你们就做好朋友吧，有空一起出来玩吧。”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放下电话的，心中无限惆怅。
我一边刷牙洗脸，一边听音乐。喝了冰冻的咖啡，就准备去父母
家吃午饭。
周日下午我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很意外接到Kenny的电话；“你
好，在干嘛呢？”
“刚从父母家回来！”
“Ｓ要给你介绍朋友，我们现在去喝咖啡，你过来吗？”
“好啊，介绍什么朋友啊？”我觉得自己应该大方一点。
我到的时候已经有五六个人了，那是一个露天的咖啡吧，午后的
太阳晒在身上暖融融的。Kenny穿了一件兰色圆领的长袖衫，这是我
第一次在白天见他，白天的他比夜晚要更真实一些。
大家随意的聊天，气氛轻松，我环视了一下在坐的几位，不知道
Ｓ打算如何拉郎配。
过一会来了两个小伙子，牵著一条狗，据说是刚领养回来的。看
得出他是挺喜欢狗狗的，眼睛不时盯著看，狗经过他的身边也要顺手
摸一把，我知道他也曾经养过狗。
在后来的接触中，我发觉在同志交往方面，对交友、对同志圈中
的事情，他和Ｓ比我要胸怀开阔和包容的多，我是自己固定一个模式，
然后束缚自己。
那天在Ｓ的提议下，大伙一起吃的晚饭，接著去“加洲红”唱卡
拉OK，他唱的很少，在唱错歌词的时候，表情略带羞涩，轻轻地用
舌头舔一下嘴角，完全是一个孩子的表情。我的直觉，本质上，他应
该是一个有点内向缅腆的人，尽管外表开朗。
在去洗手间的时候，在长长的走廊里，我和他面对面相遇，我再
次看到他的微笑，深浓的眉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是那么的不真实，那
么的令我难忘。
看得出他对我多了一些亲切，少了一些隔膜。我明白一定是Ｓ传
了话，让他去除了戒心，他相信我们已经可以做普通的好朋友了。
七
年底是最忙的时候，我发现自己难以集中精力工作，心情浮躁，
眼前总是晃动著他的影子。做什么事都没有心情。办公桌上的两部电
话铃声此起彼伏，无论是接客户的电话还是同事的电话，我都比平常
少了一份耐心，巴望对方尽快挂线。
冬至在南方算是一个节日，在父母家吃完晚饭，约好了和朋友去
华侨城酒吧街。刚和朋友上车就收到他的短信，问候冬至快乐。这种
短信一看就知道是朋友之间互相转发的，鸡毛当令箭，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正在理发，问他吃饭了没有，他说还没有。都几点了怎么还没
有吃饭，我赶紧说，今天是冬至呢，我过来陪你一起去吃饭吧，他答
应了，说二十分钟以后就可以剪好头发。
我心里暗自高兴，马上告诉朋友不去酒吧了，让他自己打车去，
还要他转告其他几个朋友，就说我有事情不能去了。本来这次是几个
朋友聚一聚，几天前就约定好了。平常都忙，难得有空大家能凑在一
起。我编了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明知朋友不高兴，也顾不上了，此
刻我的心里只有他。所谓重色轻友就是形容象我这样的人吧，传说中
的花痴大概也不过如此。
我马上掉转车朝自己的住处驶去，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小礼物放
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原来是准备圣诞节给他的，因为公司圣诞节要搞
晚会，正好趁今天这个机会给他。
拿了礼物，我迅速开车去接他，路上接到他的电话，说天气太冷，
还是别出来了。我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告诉他在路边稍微等一会，
车已经在半路上了，马上就到。此刻他在大街上一定是挺冷的，我打
开车上的暖气，好让他上车以后可以暖和一些。
他穿着一件米色的夹克便服，一上车就说不冷啊，不必开暖气了。
他说了一个去吃饭的地方，告诉我怎么走，路上问我最近见网友
了没有，催促我应该抓紧找一个。
这是一个安静的中式快餐厅，环境不错，也没有什么客人。他点
了一个鳗鱼饭，我说已经在家吃饱了。他为我要了一个冰冻绿豆沙。
他慢慢地吃着，是一份营养充足的晚餐，有鳗鱼、青菜和汤。同
志似乎都挺会照顾自己。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单独面对他，他
应该有几天没刮胡子了，唇上、下巴露出硬硬的胡茬，比平常显得更
成熟一些。
我们闲聊，他吃完以后，随意把玩着手上的牙签，点燃一支烟。
基本是我在听，他在说。我喜欢听他说话，他比较擅于对事情进行归
纳，思路清晰，有条不紊。我享受这样的过程，他的嗓音低沉而磁性。
我现在仍然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场景，看着他嘴唇的张合，看着他
的眼睛，我感觉到自己的下面莫名其妙地硬起来，这让我很尴尬。我
不时变换坐姿，好让自己舒服一些。他全然不知地坐在那里吃喝。
他说自己的交友经历，说以前的BF，也谈到对这个圈子的看法。
这样的聊天，给我的感觉就象是老同学、老朋友。我觉得他是害怕孤
独的，他希望可以尽快融入一个集体。在接触他时间长了以后，会发
现他成熟的外表下很多孩子气的一面。
他说到自己几年前刚来深圳时的情景，这座南方海滨城市所带给
他的冲击。“一个朋友这样告诉我，珠江三角洲是一个浮躁的地方，
你原来在北方所形成的观念在这里都会重新更替，包括同志之间的交
往和情感。”他说。很显然他是非常认同这个朋友的观点。
尽管在北京时他有过一个同居多年的BF，但那时的他是单纯的，
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圈外人。刚来深圳时，他在同志聚会的场合总是寡
言少语，同桌的人互开玩笑一到他这里就卡壳，时常被一些同志之间
的玩笑搞得窘迫红脸。
“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也不在乎了。”他微笑着。“就说你吧，
虽然接触同志的世界也三年了，可是有些东西你应该去尝试了解，去
实践，你总是排斥它，那么在同志的领域里你永远都只能是一个新兵。”
他说起自己的过去，不疾不徐的语气，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他暗恋一个来公司实习的高中毕业生；他还提及那个曾经同居多年的
BF，他们在一起的温馨时光。
“以前出差旅游看到喜欢的东西、工艺品什么的，总喜欢买下来，
搬回自己在北京的小窝，现在我已经没这个兴趣了，再喜欢的东西也
仅仅是拿在手里把玩一下……”说这些的时候，他的语气很平淡，就
象在叙述一件年代久远的、与己无关的旧事。
我想是的，没有了爱，没有了可以寄托的情感家园，很多的东西
就是身外之物了。
“人有时候会被一些现实的东西牵著走，尽管仍然留恋北京，但
我已经喜欢上深圳了，这个城市人与人的关系简单，气候也好。刚出
来那一阵，每次回到北京，推开家门的刹那，看到屋里的陈设依旧，
心里总会有一种伤感，眼前的情景仿佛就象一场话剧刚刚结束，道具
还摆在那里……”他的眼神聚焦在手指间的香烟上，“所以干脆让父
母搬到我那里去住，自从他们住进去以后，原来的痕迹也慢慢褪去了
……”
我没有打断他，安静地听他说。这次谈话和以往不同，让我更深
一层地看到他的内心世界，他的迷惘、他的质朴。我对他的感情有了
质的飞跃，如果没有这次谈话，我对他的好感不会那么深刻。
他说：“现在的我和以前相比是有很大的变化，但是一个人的本
质总是不变的，无论你给我一个多大的场子，我也疯不到哪儿去……”
他的神情一直是淡淡的。
记得我们离开的时候，餐厅都快打烊了。到他住处的路边，他准
备下车的时候，我从座位底下拿出已经包装好的圣诞小礼物，结结巴
巴地说，因为圣诞节公司有活动，所以提前给他。他推托著不肯，我
说：“你别让我不好意思了。”
后来，我常常回忆起那晚的情景，浮现在眼前的总是他拿者香烟
的姿态，微微皱著的浓眉和平淡的眼神。
有的人天天打交道，你仍然印象模糊；有的人惊鸿一瞥，你会一
直铭记不忘。
八
我是在考虑了几天以后，才在一天晚上给他发出这样一条短信：
“这是我的心和我的手，请你接受我的爱。”
接著又发了第二条短信：“你完全可以尝试换一种思维，开始另
一种别样的生活。”
大约在二十分钟以后，收到他的回复，只有“抱歉”两个字。
我拨通他的电话，他说刚才在看电影没有留意到短信。我感觉到
他说话不方便，问他是在哪里，他说在一个朋友家里。
我的心又酸又痛，赤裸裸地说，“是准备和人家做爱吧！”
他不置可否。我继续不依不饶：“你没有和我做过爱，怎么知道
我们不合适？”
因为他曾经说过，没那么多浪漫，同志交友得先结婚后恋爱，两
个人是否合适，要做了爱才知道。
他一点也不生气，温和地说：“喂，别说了，再说就不好意思了。
我推荐你看一篇网上的小说，特别适合你看。你经历得太少了！”
我还想说什么，被他止住了，他宽厚地说：“别胡思乱想了，快
早点睡吧！”
九
圣诞平安夜的前一天下午，去科技园拜访一个客户，路上同事开
车。我给他发短信，没有回应。
晚上发了一个短信给Ｓ：──喜欢一个人很痛苦。
Ｓ回复：──他和朋友去Ｈ市旅游了，他很喜欢这个朋友。
我知道那个人是Ａ。
虽然Ｓ以前曾经说过他的情况，我仍然感到无比的失落，就象掉
进冰窟窿的感觉，心里是难以言语的痛楚。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在永和豆浆店排队的时候心不在焉，等上餐的时候，呆呆坐在那里，
吃食端上来了却没有一点食欲。回去把车停在路边的夜色里，给朋友
电话，他问我是不是哭了，我说没有，是感冒了。
我很清楚他现在的状态，他非常喜欢Ａ，但是A已经有一个多年
的BF了；无奈之下又结识了Ｂ，他就这样在Ａ与Ｂ之间暧昧的摇摆，
不过也好，至少他不缺性生活。
从Ｈ市回深圳以后，他去了外地出差，一直到2004年的最后一天
才回来。他在外地的时候，我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深圳，需
不需要去机场接，他说不用了，问他在H市旅游怎么样，他说不好玩，
被旅行社糊弄了。一派无所谓的语气。
我还是烂泥敷不上墙，不够矜持，忍不住地联系了他。我想，自
己算是什么呢，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罢了，一切都是自己
在自做多情。
自从认识他以来，我一直就笼罩在想念他的情绪里不可自拔，每
天无精打采，这样下去如何了得？况且他已经是心有所属的人，他纠
缠在两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里面，我知道，他一定也是烦恼和苦闷
的，我清楚，他是一个脆弱的人。
元旦前夜接到一个东莞网友Ｍ的电话，元旦来深圳玩，希望可以
见一面。我和Ｍ是夏天就在网上建立联系的，彼此印象不错，因为距
离的因素一直没有见面，也没有太多的幻想，毕竟都是网上的交流。
元旦的中午，我们约在华侨城的上岛咖啡，没有惊喜，也没有意
外，这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我们的交谈很轻松，就象是认识多年
的老朋友。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很温暖舒适。
我提议去仙湖植物园走走，在弘法寺烧香以后，我们来到湖畔的
茶座喝茶。节日的植物园居然没有什么游人，我们愉快的聊天，彼此
都有一种信任。他有点内向，性情安静。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一
直心情郁闷，我把自己当前面临的感情困境告诉了他，说完心情无比
轻松。
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善解人意。和他相处波澜不惊，心情平
和，让人感到放心。一直以来，我总觉得男人应该要有点味道、有点
不羁，其实象他这样实实在在的男人不是也很好吗。此刻，我感到自
己似乎一扫内心的阴霾，心境也开朗了，甚至有一种报复的快意，我
需要忘记Kenny，扫除他积郁在我心头的影子。
吃完晚饭，我主动提出要他别走了，我希望晚上和他在一起。他
很温和地接受了。从2003年8月以来，我已经一年半没有和男人在一
起了。过去，我实在是活得太累太拘谨，也许是自己把爱情想象的太
美好，也许是自己的束缚太多，总把上床当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结
果是苦了自己。我只能依靠频繁的手淫来释放体内的能量，以便让自
己可以踏实地睡一个好觉。也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也不用担
心健康问题。
我们是去酒店住的，毕竟和对方是第一次见面，我不想把一个陌
生人带到自己的家里去。
但是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做爱，最后是以我自己打
飞机而告终。面对他歉意的表情，我真诚地说没关系。我说的是实话，
那天晚上我没有觉得一点遗憾，我发现自己比过去坦然了，除掉了自
己的洁癖心理，事后也没有内疚的情绪，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质的飞
跃。
我认为这是自己良好心态的开始，明白自己可以做什么，需要什
么，才是一个真正健康的心理。
十
元旦第二天，和几个同学一起相约复习功课，因为下周就要考试
了。以前我从来不参加所谓小组复习的，一把年纪的人坐在一起应付
考试，在我看来，真是太滑稽了。但是这门课比较麻烦，不敢掉以轻
心。读这个MBA搞得同学们叫苦连天，遇到过一个较真的老师，一科
布置三篇作业，每篇要求一万字，三篇作业三万字，老天，一年也没
有写过这么多的字！
下午复习结束以后，打电话给Ｓ，让他通知Kenny晚上一起去西
湖春天吃饭。
那天他来的比较迟，显得无精打采，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点
幸灾乐祸。我说，怎么不带你的那位来啊？他没好气地说，我们只是
性关系！
那晚，我特别没有风度，几次在饭桌上挖苦他，他也不生气。
他的态度让我懊恼，于是我愚蠢地把昨天晚上在酒店过夜的事情
说出来。当时是一种向他示威的心理，我这招不但没有奏效，反而成
为他们日后的笑柄，想想吧，和一个网友去高级酒店开房，本身就是
一件傻冒和露怯的行为。
原来我以为自己心中已经筑起了防线，在见到他以后，我才知道
功亏一篑，我根本无法忘记他，也无法抹去他。
我和他之间的沟通和交流是比较多的，或者说是我对他的了解更
多一些。他是一个比较坦率的人。
有一次给他打电话，他在家里还没有吃晚饭，正等著送外卖。
话题聊到他推荐的那篇同志小说，我说，不觉得那篇小说写的好。
他说：“并不是那篇文章好，而是比较适合你看，你可以多了解
到同志生活的不同状态和侧面。你对自己的束缚和框框太多了，你应
该在框框外面再划一个圆，扩大自己的半径。俗话说万变不离其宗，
你不能只守著一个宗而没有变，是吧？”
他在说话的时候，喜欢带一些手势，不知道他在打电话的时候，
是否也有用手势的习惯。
我喜欢听他说话，享受和他谈话的过程。
我们的交往很频密，当然每次都有Ｓ或者其他的朋友在。经常晚
上一起吃饭或者在周末去酒吧，我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很少。
有天晚上，和他及几个朋友吃完晚饭以后各自回家，到了小区的
门口，我觉得时间还早，就打电话约他，一起再去咖啡店里坐。
当我在路边等他的时候，看到他站在马路的对面，然后穿越马路，
避开来往的汽车，看着他的身影，突然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
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那晚他谈起和以前BF的旧事，提到在他的工作出现转机时，希望
有人可以分享喜悦，也就是在那时遇到了他的前BF。让我印象深刻的
是，他说，当和BF发生纠葛时，使他体会到什么是肝痛的感觉。
“我是真的被气得肝痛”他说。“我们在一起多数是我拿主意，
但是我会迁就他，他有时很倔，我拗不过他。”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气息，哪怕是周末的分开，都会感到不适应，
我已经习惯了拥著他入睡。”他的语气是如此平静。
在我们的交往接触里，更多看到的是他的平和。对他的了解，是
来自于一点一滴的累积。
也是那天晚上，他对我说：“如果真的是象你所说的，你在同志
方面的经历这么少的话，你真的应该去多做尝试。”
在我们的交往中，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到“如果真的是象你所说
的，你在同志方面的经历这么少”，可能他不过是顺口而出，但是我
认为他是不信任我，也许是我太在意他了，比较敏感，觉得心里很不
爽。
从咖啡馆出来，在车上，我先是沉默，终于忍不住，结结巴巴地
向他说着一些我也不明白的话，试图解释什么，大意是我并不保守，
但是我有自己的要求，宁缺勿滥是我的原则，对于交友我需要有感觉
……。
不知他是否理解了我的意思，记得下车前，他脸上挂著若有所思
的微笑。
有些事情其实是不必解释的。
没错，对于交友，我有自己的原则。他是一个例外，在他面前，
我所有的原则都在退让，没有任何的原则。因为他修改了我的原则。
太喜欢一个人，太在意一个人，心里只有对方，无形之中就失去
了自我。
我只知道鸡步鸭行地和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我就感到快乐；我
变得笨嘴笨舌，反应奇慢，说出的话总是辞不达意；想讨好他却总是
弄巧成拙。
我不知道本原的自己和派生的自己距离有多远，旁观者清吧。那
次从特区报社后面的品上品咖啡店出来，我的一个朋友说，你这么聪
明精干的人，怎么在他面前变得完全不象你自己了？
是的，我是变得不象自己了。在他面前，我变的没有自信。
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每天脑子里就只有他。个人年度述职报告写了几天，还是停留在
第一段；因为走神我常常在电话里请客户重复再说一遍；对来办公室
谈工作的同事不耐烦；把早就应该安排的客户应酬一推再推……
每天都感觉游走在痛苦与快乐之间，这一分钟还在憧憬爱情，下
一分钟又沦陷失望。认识他以后，我常常在和朋友通电话的时候叹气。
他们以为我遇到了什么事情，我能够说什么呢？
他是一个怎样的男人，率性和理智、凡俗与清高、羞怯和野性，
内敛与不羁，在他的身上矛盾而和谐地交织。
十一
喜欢在入睡前，听著音乐，在灯下小读片刻。一些喜欢的书摆在
床头，随便翻阅，玩味三五分钟，或被感动，或会心一笑。让自己一
天的生活始于平庸止于宁静。
我坐在床头，手里捧著的书没读几页，眼前就开始浮现他抿著嘴
的笑容，他在笑的时候常常是这个样子。我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也是曾经这样微笑，那里面有一点俏皮、有一点不易察觉的_典羞
怯。
他推荐的一本书《让心自由》，已经看完了。
我想，他应该再推荐我看一本书，书名应该是《让性自由》，亲
爱的，有这本书吗？。
每天晚上，我沉浸在对他的幻想里，想象著和他融为一体。
记得有一次，朋友去买书，我们在外面边等边聊天。那天手边正
好有一本男士时尚杂志，里面有不少性感男图写真，话题自然聊到这
方面来。
他问：“你做那种方式的时候有快感吗？”
我说：“一次有，一次没有。”
他坏笑着问：“他的大吗？”
我说：“不大，还没有我的大。”
他还是笑笑的，平平淡淡的语气：“性和爱，人们常常搞不清楚。
有时候仅仅是迷恋对方的性，并没有真正达到爱的程度。”
这是他典型的说话方式，他喜欢归纳和总结。
有一次在闹哄哄的酒吧里，他和坐在旁边的朋友聊天，好象是说
感情方面的事，隐约听到他提及少年时的一些记忆，当时音乐声嘈杂，
模糊听到“小时侯”、“父亲”等字眼。是说一些前尘往事吧，他的
颈勃比较粗，肤色白晰。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滑动，在我眼里颈勃
是他最性感的地方。
我先是把头伏在桌上，以便能够听的清楚一些，大致听明白了一
些意思。再抬头的时候，看到他说话时专注的的眼神。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都有别人所不知道的内心世界。
日常生活里的他，有时嬉笑怒骂。有时玩世不恭，有时恬静淡泊。
但是在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他的心路历程、他的情感世界，外人知
道多少呢。
从他偶尔一闪而逝的眼神里，似乎可以看到一些什么。
更多的时候，他是快乐的，有时他的表情就象一个天真单纯的孩
子。
一直问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在他身上究竟是什么在牵动著我，
让我欲罢不能，想了好久，没有答案。有一种香水叫毒药。而爱情是
我的毒品，不可或缺。让我沉迷不能自拔。
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孤独的生活，自从认识他，平静的生活变
的有些不自然，想在平静中寻找一分淡泊，却演化成精神上莫名的空
虚，我终于品尝到了爱的苦涩滋味。
一个晚上，在回去的路上，车上播放的音乐是长笛，他问是不是
我非常喜欢的那张CD？我说不是。曾经告诉过他，我以前有一张非
常钟爱的长笛CD，但是送给了别人。当我穷其所能再想寻找那张
CD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了。
听那张长笛CD，总能够给我许多的感触，让我知道自己还会感动，
还没有忘记爱。
车在寂静的大街上前进，他无语地坐在我的身边，我告诉他，以
前我喜欢在暗夜里闭上眼睛，静静地听那张CD，感觉自己就象坐在
一艘乘风破浪飞驰向前的小木船上，在河的两岸是郁郁葱葱、茂密的
原始森林。
写到这里，我仿佛又听到那富有弹性的钢琴前奏，给人以冲动又
令人沉浸其中，接下是悠远而至的长笛声，旋律极具质感。每次倾听，
耳边萦绕的是动人的音乐，回忆里是多年前青涩的笑容。
他无声地坐在我的旁边。看右侧后视镜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总
能看到他轮廓清晰的面庞，在飞驰而过的路灯辉映下时明时暗。
我说，自从十几年前来到这个城市，在那年的中秋节流过一次泪，
这么多年来，我再也没有哭过。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他提到这些，后面的话我没有继续说
下去。我不想告诉他，曾经在黑暗的深夜里，我为他流下的眼泪。
我们开始聊别的。话题转到那次给他发的短信，──“你完全可
以尝试换一种思维，开始另一种别样的生活。”
他问我，这条短信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含义吗。
我斟酌著应该如何回答，考虑了一会，我说，你可以调整一下当
前的生活状态，或者尝试另一种新的生活。当时想说的话已经到了嘴
边，我还是吞咽了回去。
我明白，他的生活，我不应该随意点评。我理解和尊重他的现状。
我原本是想劝说他的感情：这不应该是你要的生活，也不应该是
你的生存状态，与其这样虚无的枯萎，我都会为你难受。真正属于你
的爱情不会叫你痛苦，爱你的人不会叫你患得患失。年复一年，你不
能总是面临同一个问题，抱同样的困惑。
我终于还是没有说，我想他应该不会愿意听。有的话，说比不说
好；有的话，不说比说好。
车行驶在无人的大街上，我多么希望道路可以再长一些，车可以
走的更慢一点，好让他可以在我的身边多停留片刻。多么希望可以和
他就象今夜一样，在未来的人生旅途中，我们一直这样走下去。
十二
我曾经告诉过他，那张我最喜欢的长笛CD，是送给了当年我单
恋著的一个人，那是2001年通过网络开始同志交友的时候，我喜欢的
第一个人。对于那段逝去的情感经历，我没有遗憾也没有怨恨，我告
诉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每一段路途都是好的旅程。
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去那个人所在的城市。去年秋天因为陪父母
度假，还是做了一次旧地重游。
城市整个都翻新了，陈旧的车站已经无所影踪，我甚至找不到当
年自己下车的地方，也找不到我目送他远去的码头。
没有了那些相逢和告别的痕迹，似乎那是一个和我完全不相干的
城市，就象那里从来没有发生过故事，那些我和他的往事。
一切都在变。当年，我喜欢穿的夹克现在早就不穿了，挂在衣柜
还是那么新。变的是心情，不变的是这件衣服的颜色。
生活就是这样。
我不喜欢交际，但每天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不喜欢应酬，
但是喝过许多种类的酒；不喜欢女人，但是有过许多次相亲的经历。
却没有在我青春的岁月遇到一个可以和我相爱的人。
一切都以平常心去对待，我想人生就不会有太多的失望，特别是
对我们这样的GAY来说，Kenny，你说哪？是吗？
曾经单恋过的那个人在记忆里已经模糊，清晰的是那些激情燃烧
的岁月和永远也不回返的遥远的自己。
这些年来，我继续著自己平庸而孤独的生活，平淡的日子就像深
圳的季节一样缺乏过渡。连欣赏一下路上郁郁葱葱的绿色，完整地听
一首突然响起的喜欢的歌都变成奢侈。
每天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似乎就是晚上沐浴冲凉的时候，还有就
是睡前的片刻。
以前很珍惜喜欢的书，慢慢变得也不在乎了。每次搬家的时候或
者送人，或者扔掉。留下的是所谓有用的书籍。
在这个漂泊的俗世，我追大家想追的，要大家想要的。觥筹交错，
逢场作戏，很多的事情我早就不当真了，也不敢当真了。但是，在孤
独的的暗夜里，在内心深处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不能触摸，那是自
己难言的痛处。我当然明白，生命中值得追寻的并非仅仅只有爱情，
但是爱与被爱却是最令人不舍的情缘。
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乐观的人，一方面是天性，一方面是自己的生
活态度。积极的人生和消极的人生都是生命的过程，何不乐观和坚强
一些。外人眼里的我理性、精干和开朗。可是潜意识里，我知道自己，
我何尝不需要关爱？我需要情感的依归。
以为自己早已经练成铁石心肠，夜深人静，打开音乐，想到一路
成长而来的感触，眼眶竟有润湿。
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到了现在的阶段，他仍然要看《让心自由》。
其实，我和他没有本质的不同，我们同样走在迷惘的道路上。
我喜欢的一支歌《梨花又开放》，之所以喜欢，是因为短短的一
首歌里浓缩了对人生的无限依恋和感激，记得那次卡拉OK，我清唱
给你听吗？
有一年，去偏远的山村旅行，偶然邂逅暮色中洁白的梨花，盛放
在空旷的山谷里。那些花朵不卑不亢，不惊不乍。知道它们即将会凋
落，心里就会有了寂寞。围著它们不停地按动快门，然后我坐在树下，
看着天边金红的晚霞渐渐被夜色覆没。
我是痛苦的，每天早晨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出现在我的
思绪里，直到晚上。
即使周末回到父母家里，也没有心情和他们聊天。常常整个晚上
呆坐著听音乐，思绪萦绕在他的身上，手里捧著本书装装样子，免得
被父母看见这样的情景以为我受了什么打击。
那次在自动扶梯上，他站在我的前面，我在后面看着他瘦长的腿，
我想谁能够拥有这双腿呢？在罗湖的一家服装店的试衣室，我帮他用
胶纸粘去衣服上的棉絮，当时他只穿了一件衬衣，露出单薄瘦削的体
型，当时很想抱一下他，但是我克制住了。
九十年代香港翡翠电视台有一个节目《活色生香》。一直以为自
己是正人君子。认识他以后，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好色，才知道什么
是活色生香。
那个圣诞前的晚上，当我得知他和朋友去H市旅游，我停在小区
外的寂静马路边，看着远处突然腾空而起的烟花，思恋潮水般侵袭，
化作忐忑的泪水一点一滴。这么多年我已经没有了眼泪，我知道自己
是真的喜欢他了。这严重的影响了我的心情。当我发觉这点以后开始
努力调节自己，同时悲哀的意识到自己还是不成熟，以至于为爱情魂
不守舍。
人生应该有很多的追求，而不仅仅是感情。男人要有勇气去挑战
和承受生活给予的快乐和痛苦，不仅是宽容，而是凡事的从容。能很
好的协调生活与工作。才是成熟有血性的男人。
十三
一月，我去北京出差。
那是他曾经成长的城市。
从机场到市区的高速公路，沿途是北方冬天萧条的景色。
我对北方的印象来源于张承志《北方的河》。
一直都不喜欢北方寒冷的季节，但是这次竟然对北京有一种莫名
的亲切感。
走在大街上，感受著他曾经生活过的这个北方城市的气息。
我第一次来北京是九四年，风华正茂的年纪，我和他是同龄人，
那时的他是什么样子？按时间推算，那时的他应该已经有BF了。
我曾经无比羡慕地对他说：“你真幸运，什么也没耽误。”
我更羡慕那个曾经和他在一起的人。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人生最美
好的年华。有一次他说：“我们家的人催我结婚，但是我觉得和他在
一起的日子还没有过够……”
我住在王府井附近。发短信告诉他：“北京的天气比想象的要暖
和。”
他下班的时候打来电话，告诉我王府井附近有一个吃烤鸭的食店，
味道不错，他把地址说的很详细，那家店挂的是什么招牌；又问需不
需要他的朋友陪我去玩。要我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他。
他是一个细心的人。我曾经告诉过他，我喜欢吃烤鸭。
这次北京之行完全改变了我过去的灰色印象。觉得北京变得可爱
了，街道好象也干净整洁了；虽然是冬天空气也算是比较清新；原来
笨拙的建筑现在觉得庄重大气了；寒冷的气候也变得不讨厌了；我突
然有了北京情结。朝阳海淀、长安街二环，我游走于这坐城市，有一
种久别重逢的温馨。
回来后，我对他说，北京比深圳还干净，他怀疑地说：“不可能
吧？你说的我都有点想家了。”
他曾经告诉我，小时候，父亲常常带他去故宫游玩，讲述那些历
史的遗迹和典故给他听。
我爱屋及乌地故地重游。冬天的故宫有一种森严，虽然寒冷，游
客一点也不少。 我走进午门，登上太和门，放眼北望，眺过肃穆开
阔的广场，前方三重汉白玉石雕栏环绕的“工”字形高大台基上，矗
立著庄严的太和殿；一路往前是中和殿、保和殿。游人在红墙、红柱
和琉璃瓦之间晃动，屋檐下的彩绘已经有些斑驳褪色。
我慢慢的走，追寻他当年的踪迹。那个多年前跟随父亲在故宫里
徜徉的少年，应该是在夏日阳光灿烂的午后吧，那么遥远，那么模糊。
护城河穿过灰色的印象缓缓东流，岁月依旧那样蹉跎，游人依旧那样
不紧不慢，谁能告诉我那个风中的少年在哪里？那个在深夜的灯光下
为暗恋的的实习生绘图的小伙子呢？那个等他一起去吃午饭，打动他
心弦的话：“哥，今天你想我了吗？”他还记得那些尘封的往事吗？
他当然是记得的，虽然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都已经不重要了，
但那是他成长的道路，是他游走与徘徊的青涩岁月，对爱的向往和迷
惘。就象我也对往事记忆犹新一样。只是后来，我们和所有的人一样
被旋转的日子搞得伤痕累累，被瞬息万变的生活弄得心境沧桑，现实
里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坐标，我只相信自己的力量，自己才是自己的
救世主。青春就在这明与暗、亮与灰之中渐渐远去，欲走还留。
我的父母以前也在北京工作，那是我出生以前。当时是重工业部，
就是现在的冶金工业部，据说以前是在西直门，kenny，距离你小时
候生活的大院远不？如果父亲不调动去南方，我也会去看过“马上
坡”，我们是同龄人，同年进小学，同一时期读“硕鼠硕鼠，无食我
黍”，我们都学过绘画，同一年参加高考……，只不过你在北方的城
市，我在南方的省会。
今天的我们都变了，虽然我们一样高高大大，甚至看不到成长的
痕迹。
记得那次在我家里看影集吗，合上影集以后，他注视了我一会，
感慨地说：“人都有风华正茂的时候。”是的，没错，当年那个站在
大海边的英俊少年，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甚至世俗的男人了。
在我家门口等电梯的时候，我突然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想亲吻他
的脖子，他的后面也没有长眼睛，怎么会知道我想亲他的脖子呢？他
拼命把头往前伸，我的嘴唇只在他颈后的发根上轻轻触碰了一下。三
天后的下午，他在Ｓ那里，我推门进去，看见他正在用电脑，我没在
意Ｓ就在旁边，直接走到他的身边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是迄今
我们仅有的两次亲密接触。感谢活著，感谢这样的拥抱，感谢那时那
刻的感觉……
Kenny，我知道你是不完美的，但是，你以自己独有的魅力吸引
著我，引领我向前。我不愿对你的过去有任何揣测，我只是尽量用我
现在的心去体味和你相处的时刻。
在从酒店去首都机场的高速公路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这是他成长的城市。时过境迁，当年的他已经无处可寻。今天的他是
什么？是北海的白塔上来去洒脱的云，还是红叶开满香山时，“人面
不知何处去，红叶依旧笑春风”的曾经沧海？也许都是，或者都不是
吧……
十四
TO Kenny
Kenny，下面是写给你的。
Kenny，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你给我平淡的生活带来
了光亮，每一次和你相见都有别样的触动和感受。
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在乎你。你几乎占据了我全部的生
活，从早上醒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一直到夜晚睡下。接触
同志交友以来，虽然内心也有过涟漪，但是从未这样喜欢过
一个人。
我清楚，你只是把我当作好朋友，不会太关注我。我理
解，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因此，你也仅仅是看到一个表象的
我，一个因为爱而变得有点木纳和害羞的我。尽管总是试图
掩饰自己，但是我无法做到平和。
在你眼里，我的优点是缺点，缺点还是缺点。皮肤不够
黑，太有“文化”，不土不洋，开车笨拙，呵呵……我从不
在乎你的挑剔和调侃，因为知道你没有恶意。更重要的是因
为我喜欢你。如果换成别人，我会毫不犹豫地顶回去。能够
和你呆在一起，我就感到愉快和欣喜。
我变成了一个爱情的俘虏和傻子。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局促，开车也变得笨拙，我
根本不在乎车行驶的的快慢，也不在乎目的地是哪里，最好
一路红灯，越慢越好，这样就可以单独多和你在一起；我经
常笨嘴笨舌，想打趣掩饰的结果常常是弄巧成拙。
我变成了两个不重叠的自己。你从未见到过一个本色自
然的我，那个意气风发、诙谐生动、从容淡定的我。
爱一个人是很卑微的。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自信和
不错的男人。
就象我的朋友开玩笑说，我是被你克住了。
我讶异自己的变化。
在没有接触同志的世界以前，生活是平静的，自从踏入
同志的世界以后，心境越来越浮躁。不爱和老朋友一起玩了，
经常在网上泡著，或者情愿独自去夜游。喜欢《根据地》的
摇滚，喜欢太平洋Ｕ吧激越的音乐。深夜回家，知道自己有
多么的空虚和无聊。
只是，无论生命怎样蹉跎，爱与梦想一直沉淀在内心，
从未稍离。
Kenny，你知道吗，那夜，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我的心是怎样惊喜地向你飞奔而来。
我们一起吃饭，泡吧，唱卡拉OK，喝咖啡，逛街，虽然
都是一帮朋友，但是因为有你在，我感到充实。
我喜欢看着面前的你，听你说你的生活和往事，你的笑
容中偶尔还会流露出一丝稚嫩，你的目光时常还会追随著身
边路过的美男，并且调侃品评几句。
虽然经常和你在一起，我一直很清醒，我明白是自己在
单恋你。你对我一直是淡淡的。
因为，我从未从你眼中读到我，我知道这不怪你，因为
我从未进驻你的心里。
那次到天安买衣服，你回家放了衣服出来，带了两盒咖
啡，你帮我插好吸管再递给我，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你的细心；
在酒吧里我借著昏暗的灯光看报纸，你把蜡烛移到我的手边；
在北京只有短暂的假期，你为我寻找CD。虽然都是平常的举
动，但是我记住这点滴的温情，内心充满感激。因为我不敢
有更高的奢望。
那次在“六千”吃饭，我们本来一直并排而坐，你借口
为了方便和Ｓ说话，让我和Ｓ调换座位，知道你是要避嫌，
其实至于吗？
当时我心里分明难受，就如同被人打了一闷棍，却没有
血，我还是装著谈笑风生不在乎的样子。
我喜欢看你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因为我喜欢你。
当你注视著我的时候，你的眼中从来都没有光彩。我一
直很清醒，知道是自己在单恋你。因此也从不奢望你会对我
做什么。
生活的历练和职场的磨砺，我太清楚这个功利的俗世，
我的心已经坚硬。在我的字典里可以有让步，但不会有示弱。
Kenny，我只在你的面前示弱，我不是一个擅长谈情说爱的人，
我只知道每样事情都顺著你，希望你开心。
总以为我们有时间慢慢了解，总以为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会长久。
总希望有一天可以对你说，Kenny，请你和我在一起，虽
然我不富贵，但是我一定好好待你，珍惜和心疼你，我会想
办法有更多的积累，一定要让你可以生活的更好。
以为自己可以把握生活前进的航向，谁知计划根本赶不
上现实的变化。
当我从外地回来，听说你有BF了。记得那天我从Ｓ的电
话里听到这消息，我体会到什么是心痛的感觉。为了不失态，
硬著头皮继续和Ｓ聊天，还得强颜欢笑。
下班的时候，你打来电话，问候我的病情，当时一股酸
楚弥漫在心里，表面上我仍然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应答你，告
诉你，我正在处理业务方面的事情。
朋友说下个月还要去一趟Ｚ省，我说不去了，感情都没
有了，要钱有什么用。
我感冒得不轻，夜晚躺在床上，回想我们相处的点点滴
滴。
3月10日，我打电话约你晚上一起吃饭。我说，就我俩和
Ｓ，我们三个熟悉的朋友一起聊一聊。自从春节一别已经一
个月没见面了。你说要带上那个人。你要吃中餐，我坚持要
吃西餐，否则就不去了。这是我们相识以来，第一次和你抬
杠，故意不顺著你。最后是你迁就了我。
那个晚上吃了一些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在自助餐台边走
过，对所有的东西都没有胃口。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店。时过境迁，此刻你和那
个人就坐在我的对面。
你把盘子里的菜分点给他，然后要分给我，我固执地没
有要。
我主动地和那个人聊天，聊了什么已经没印象了。人情
的历练，我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举重若轻，自从明白了这个俗
世，我就要求自己做一个笑傲江湖的男子。但是那晚，我的
心真的很痛很痛啊。
当他们去取食物，餐台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终于借题
发挥，把气出到了你的身上。明白这样的场合必须克制，因
此只能低声但语气很重。我没有顾忌你，因为在我的心里是
把你当作自己人。
看着你委屈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我也不清楚自己内心是
什么滋味。
去二楼洗手间的时候。我们在楼梯的拐弯处相遇，我不
敢抬头看你，因为我已经止不住眼里的潮湿。
Kenny，我一直相信我们是有缘分的，相信我们一定可
以走到一起。
此刻想到要离开你，心中是那么的眷恋和不舍，有点遗
憾，有点疼痛。
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喜欢我的人，我不喜欢。我早
就应该明白，同志情感本来就是苦涩而无奈的。两情相悦，
不一定能相伴偕老；好男人与好男人不一定能终成眷属；而
两情若是长久时，也只能是朝朝暮暮。
那天晚上，在这个我们曾经第一次见面的咖啡店里。我
身上穿的衬衣，是你带我去罗湖买的；你身上穿的西装，是
我带你去天安买的。还记得那次从天安回来吗，你挺开心的，
我们在HG公园里散步，你问我喜欢什么活动，那是你第一次
用心关注我个人的事情，Kenny，后来你怎么不继续问呢，
继续问我，看我还能够找回多少的自己。
我知道，有的人，在生命的记忆里无法轻易抹去。仿佛
时光停留，永不逝去。就象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你来到我
们写字楼，我去大堂接你，看见你站在那儿，手里捏著字条，
深浓的眉眼，淡淡地笑着。
吃完饭走出咖啡店，我们仍然是在第一次见面时离开的
那个花园前停步告别，只是这次我们没有握手。黑暗里，我
能清晰地看到你的眼睛和轮廓。
没走多久，又在人行道上和你相遇，你和那个人并排走
著。我说，我先走了。知道你就在我的后面，知道你会看着
我，我挺著僵硬发凉的脊背，走在那条漫长而昏暗的街道上，
那条路怎么这样的长啊。
Kenny，我知道你是不会难过的，你只不过是送走了一
个你不爱的男人；我也不应该难过，我只是离开一个不爱我
的男人。
回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历历再目。因为爱情，我变成
了另一个人。想让你了解一个真实坦荡的我，但是，没有机
会。在那些寂静的深夜，希望你可以出现在我的梦中，我拜
托每一颗闪烁的星星，指引你回来的路。
曾经想，同志之间很难有永远的伴侣。如果我们有缘携
手，无论短暂还是永久，我都会感到幸福和满足。
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抹去生命中的记忆。我告诉自己，
我会遇到爱我的人。
但想到真的要失去你，心如刀割一般难受。
我不知道人有没有来世，如果有，希望上苍可以让我们
早一点相遇，让我们在青春的年华相遇。
回去以后，徘徊在小区外寂静的湖畔，终于忍不住泪如
泉涌。我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
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人，为什么偏偏对感情的事情放不
下。
我明白，我必须结束这段我一个人的爱情。
感情是双方的事，我不会苛求。一切都不怪你，这只是
我一个人的单恋。我已经尽力了，将来我不会后悔。
我不会再执迷不悟，也不会再沉沦。
人生有很多的阶段，每个阶段都应该实现一个跨越。
对于已经拥有的，我会好好珍惜。但是更需要充实发展
自己。
身为一个Gay，我不会结婚，我要强健好自己的身体，
计划好经济和将来，以后年老了也会有体面和尊严。我要过
自己想要的生活。
Kenny，我很高兴认识你，有你这样的朋友增添了许多
生活的意义和乐趣。我也要感谢你，自从离开学生时代我就
再没写过这样的东西，感谢你让我找回这样的激情。无论过
去还是将来，我都会是你的朋友。
我不知道还应该对你说一些什么了，Kenny。
人生的道路迂回曲折，相信你总是乐于风雨兼程；爱情
的道路色彩迷离，你有一双明慧的眼睛。你一定要幸福，好
好地去爱，好好地享受生活。
那天晚上，我在湖畔站了很久，听著风吹过肩膀的声音。
流金的岁月已经消逝。
在少年时代，夏天最喜欢缓缓仰泳在故乡的江面，望着
头顶的蓝天白云；
二十三岁的时候毅然辞职，在南下闷热的列车上，我的
脸上是阳光一般明朗的笑容；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我和那个
女孩子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灯，看着CD机的光标闪闪烁烁，
我对女孩说，我会永远给她幸福……
每个人都有过脆弱和美丽的青春时光吧，在寂寞的海边，
在淡淡的街灯下，在郁郁葱葱的森林里，如星星一样在记忆
的深处闪烁。只是我已经不愿去揭开那些前尘往事了。想那
么多做什么呢，Kenny，你说哪，是吗？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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