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 双│ │ 180 ♀♀ 桃 红 满 天 下 ♂♂ 周 │ │ 期 ≈≈≈≈≈≈≈≈≈≈≈≈≈≈≈ 刊 │ │ │ │ ２００４年８月６日出版 １９９７年９月５日创刊 │ │ │ │ 北美华人性别与性倾向研究会（ＣＳＳＳＭ）主办 │ └────────────────────────────┘ 本 期 目 录 ────────────────────────────── ① 【新闻摘要】法国首宗同性婚姻被裁定无效 德国政坛人物亮明同性恋身份 ② 【说三道四】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新解 ③ 【生活伦理】为什么同性恋者找伴难？ ──一个统计学的解释 ④ 【综合报导】同性恋代表出席美国民主党大会 ⑤ 【信息天地】美国心理学会支持同性婚姻 ⑥ 【同人笔林】零距离 ⑦ 【爱知行动】智行同志健康资讯网 ────────────────────────────── 【新闻摘要】 ◇ ７月２７日，波尔多地区法院宣布上月在波尔多缔结的同性婚姻 无效，并将证婚的市长停职。领取结婚证的同性伴侣表示将上诉，甚 至会将官司打至欧洲法庭。 反对同性婚姻的一方认为，同性伴侣家庭不利於孩子成长，同性 恋组织称此为“陈词滥调”。 法国目前允许同性伴侣以“公民结合”的形式注册，并赋予一定 权益，但同性婚姻仍然不受法律承认。目前的一本时尚杂志的调查表 明，六成四的公民并不反对同性婚姻。 ◇ 为了纪念美国作家詹姆斯·鲍德温诞辰８０年，美国邮政局发表 了鲍德温头像的纪念邮票。 鲍德温的很多作品如长篇小说《到山上去说吧》已经成为美国文 学的经典，其作品经常反映种族歧视下黑人的困境。他还曾积极参与 美国的民权运动，但由於因其公开的同性恋身份而受到一定排挤。 鲍德温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乔万尼的房间》的主人公就是一名同 性恋者。 ◇ 德国自由民主党领袖归多·威斯特威尔在７月底向媒体表明了自 己的同性恋身份，并表示将为推动同性恋者权益而努力。 假如目前执政的社会民主党和绿党在即将举行的区域选举中失败 的话，自由民主党有望和基督教社会联盟一起组建政府，而威斯特威 尔有望在政府中担任要职。 德国目前实行的家庭伴侣法给予同性伴侣一些配偶权益，但司法 部长布里吉特·齐普里斯表示，将扩展这些权益，使同性伴侣享有几 乎和异性配偶同等的一切权益。 ◇ 美国东北部的缅因州于七月底开始允许同性伴侣以家庭伴侣的身 份登记。伴侣一方去世后，另一方自动成为遗产的第一继承者，并有 权决定如何安葬去世的一方。 ◇ ８月４日，美国华盛顿州金郡高级法院威廉·道宁做出判决，认 为该州法律宪法承认同性婚姻。州最高法院将在年末对此做出下一轮 审阅。 道宁在判决书中写道：“（禁止同性婚姻）与州的合法或迫切利 益没有任何理性关联”。 ────────────────────────────── 【说三道四】 ◆ 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新解 海中华 这篇短文的构思起源于我和小罗的一次探索性谈话。小罗是车间 里的钳工，个子不高，属于那种肯定是二等残废的那类。走起路来总 是踮著脚跟，好让人们看起来显得高一些。算起来，他和我也只是属 于朋友和熟人之间的那种交往。小罗人很聪明，干活也极利索。有次 外语学院来招生，指明要男生并要面试的消息传遍了全厂。凡是公认 或自认为眉清目秀（公开条件是五官端正）的，均纷纷前来我处打探 行情，或要我对他作一估价。似乎我是招生办主任或是模特大奖赛评 委，其实我任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介草民而已。 由此就与他熟了起来，尽管我坦白告诉他几乎无可能，尽管他结 果自然落了选。丛熟人进到朋友的标志之一是他有一次谈起，他尽管 个子小，打起架来从不吃亏，原因是他出手快。照我的分析，出手快 是源于他脑子反应快。再有一次，便是引出本文的朋友间谈话。 话题是从共产主义开始。民间的说法很容易就说成是共产共妻。 也不知他从哪儿看来听来的，那么小小的年纪。没准是电影上那个反 动派嘴里吐出来被他记下了。正是好话记不住，坏话一下子就记住了。 共产自然是早已共到了家没有什么可再谈的，那共妻也自然是年轻小 伙子感兴趣的话题。他那时还是打光棍，（后来娶了个姓杨的姑娘， 我们开玩笑说成是狼叼了羊），自然对厂里几个眉清目秀的女性经常 眼光扫来扫去。一打开话盒子说著说著充满了感慨，因为那几个早已 没有了他的份。突然他说起其实共妻也挺好的，省得娶不到漂亮老婆 的男人心里撅得荒。我说那长得不漂亮的女人咋办。他说那好办，让 漂亮小伙子（他本人就肯吗？）也拿出来一样共，不就得了。真是好 主意！一次探索性谈话的结论是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分工各尽所能各 取所需，在男女那桩事儿上也应当来这么一条。漂亮女人和漂亮男人 发挥他们的特殊作用担任专职，各尽所能嘛，其余男女人士就各取所 需了。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儿，听起来却有点匪夷所思。还好现在总 比以前宽松，否则要说成是攻击诬蔑共产主义，我还实在不敢拿出来 写成白纸黑字。 把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从小罗的阐述发挥开来，那么各尽所能就应 当男女异同都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则就是男女异同都各取所需。毛泽 东说得好，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亲口尝一尝。要分辨梨子和 苹果的滋味有什么不同，那就不仅仅要尝梨子的滋味，也还得尝尝苹 果的滋味。只有把两者的滋味都尝过了，有比较才有鉴别，才能真正 地有所选择有所取舍。 所以在十个扁的和一个圆的两者之间的抉择上，也不妨各尽所能 各取所需。你是个异性恋，你就尽你的能取你的需；你是个同性恋， 你就也尽你的能取你的需。你是个一号，你就尽你的能取你的需；你 是个零号，你就也尽你的能取你的需。大千世界，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甚至于你若是个双性恋，只要你不妨碍他人，你也就尽你的能取你的 需。谁知道呢？马克思并没有给出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真正详尽的解释。 我们也就不妨搞一个猜测，来一下假设，作一番探讨，动一些脑筋。 说不定，如果连性这一领域都到达了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程度， 那才叫是共产主义呢。 ────────────────────────────── 【生命伦理】 ◆ 为何同性恋者找伴难？ ──一个统计学的解释 二 言 假设某地的一家婚姻介绍所准备为２００名未婚男女组织一个碰 头会。在碰头会上，每位未婚者可以与每位潜在对象交谈几分钟，获 得初步的印象后，确定是否进一步了解。 这样的碰头会在纽约和北京等地已经出现。不过让我们假设这是 一个同性恋者可以公开身份而无须担忧可能遭到歧视的社会，再假设 同性恋者占人口比例的５％，那么这２００名未婚男女中就有１０名 同性恋者，男女各为５名，而其他１９０人都是异性恋者，男女各为 ９５名。 可以想象，在这个碰头会上，一名异性恋者可以与９５名异性对 象交谈，而每位同性恋者只能与４名潜在的同性对象交谈。 以上实验说明了什么？即使在同性恋者可以公开身份的情况下， 异性恋者选择恋爱对象的机会比同性恋者多２３倍！ 以上的实验能够说明什么？即使在一个完全公开的社会里，由於 同性恋者占人口总数的绝对少数，他们找伴难的问题仍然难以解决， 这是个自然现象。 找伴难的问题不仅仅体现在同性恋人群中。到美国的中国留学生 们会发现，周围的美国同学基本上都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很多也处 於同居关系，但未婚的中国学生即使入学几年后，往往也是独身一人。 由於文化习惯的原因，中国留学生倾向于只对本族的异性感兴趣，因 此很多人将恋爱对象锁定同样来自中国的留学生，这样选择的范围自 然就小很多。 身处海外的留学生找伴难，但没人归咎于自己的中国人身份。一 些同性恋者因为找不到伴，也犯不着认为同性恋是上天对自己的一种 “惩罚”。 ────────────────────────────── 【综合报导】 ◆ 同性恋代表出席美国民主党大会 石洋 编译 在７月２６至２９日的美国民主党大会上，虽然同性联议题的提 及频度不及２０００年的大会，但总共有２５２名同性恋、双性恋和 易性恋者民主党人出席了会议，创下了历届最高纪录。 来自威斯康星州的众议员塔梅·鲍德温在星期二晚间上台发言， 成为第一位在大会上的黄金时段里发言的同性恋者，被称为“具有历 史意义的突破”。虽然鲍德温谈到的主要议题是扩大健康保险，并不 具体涉及到同性恋，但她在发言中提到，医疗保险也应该将“家庭伴 侣”包括在内，而家庭伴侣普遍指同性伴侣。 致力于同性恋权益的律师罗伯塔·阿钦伯格在星期一晚做了简短 的发言，他呼吁社会应该包容同性恋者。但由於他的发言定于六点半， 因此没有机会受到太多电视台的转播。 除了鲍德温和阿钦伯格之外，还有其他四位同性恋者上台发言， 他们包括民主党全国委员会财务主管安德鲁·托巴亚斯，佛罗里达威 尔顿玛诺斯的前市长吉姆·斯托克，他目前正在竞选国会众议员的职 位，还有同性恋政治组织“人权运动”的执行负责人谢瑞尔·雅克斯， 以及公开同性恋身份的来自马萨诸塞州的国会众议员巴涅·弗兰克。 雅克斯的发言集中在同性恋权益，而弗兰克同时以“石墙民主党人” 的身份发言，该组织的成员皆为同性恋或双性恋民主党人。 虽然民主党候选人约翰·克里多次表明反对同性婚姻合法化，但 他也同时表示，支持设立家庭伴侣法，让同性伴侣享有和异性配偶完 全等同的权益。“在同性恋者平等权益方面，克里是历史上所有总统 候选人中走得最前面的。”同性恋民权律师玛丽·布莱斯罗表示。在 马萨诸塞州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官司中，布莱斯罗就是为七对同性伴侣 打赢官司的律师，她目前在克里的竞选班子中负责涉及同性恋人群的 外展工作。 克里和副总统候选人约翰·爱德华兹都曾表示，反对禁止同性婚 姻的宪法修正案的通过。同性恋支持者也注意到，在有关同性恋者权 益的立法投票中，两人几乎总是站在同性恋者这边，其中包括就业非 歧视法、惩罚仇恨性犯罪的立法、支持同性恋者的公开从军权，等等。 在征得克里竞选班子的同意后，民主党大会也将有关支持同性恋者权 益的条文写入了本届大会的纲领。 上台发言的人中，来自伊利诺斯州的参议员候选人巴拉克·奥哈 马的表达最激动人心，这位被称为民主党新星的黑人政治家在谈到美 国选民的分化情况时，他表示同性恋者也是社会的必要成员，“我们 是一个民族，我们都向同一面星条旗宣誓，我们所有人都保卫着同一 个美国。” 不过，大会中最受同性恋与会者欢迎的则是克里夫人和她的女儿。 特蕾莎·亨氏·克里专门拜访了参加会议的同性恋代表。“我知道你 们肯定欢迎我，对此我深表感谢。你们象征着家庭、力量和希望。你 们象征着抵抗，你们象征着宽容。为此我深表感激……你们推进社会 向前走。”克里夫人对他们说。 克里夫人还回忆起不久前她在华盛顿州的一次集会上的所遇。当 时有一名年轻人谈及自己和母亲的关系闹得很僵。“我真希望你是我 的母亲。”那位年轻人对克里夫人说。 虽然这位年轻人没有明确谈及他和母亲的矛盾何在，但克里夫人 敏感地意识到，肯定这位是年轻人的同性恋倾向令他的母亲深感不悦。 “不管怎样，你在白宫将会有一位母亲。”克里夫人当时对他说。 “假如我的子女过来跟我说，‘这就是我，这是我计划做的’， 那么作为一位母亲，我和他们以及所有的朋友一起分享快乐和骄傲， 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如此。我也会试图去理解他们的文化，就好像我的 儿子跟我说‘我要和这位女孩结婚’一样……我们应该相互之间给予 力量、尊严、民权和精神的宽容，这些都是美国梦想中必不可少的。 这个国家的父母知道这一点，这个国家的母亲都知道这一点。” 克里的两位女儿也在星期四晚上的大会上一起亮相。当记者问及 今年２７岁的凡内莎·克里和他父亲在政见方面有何分歧时，凡内莎 毫不犹豫地表示：“我相信同性婚姻，我一直这样认为。我尊重父亲 的政见，但假如你一定要究词问句，那么这就是我俩之间的唯一分 歧。” 虽然同性恋议题没有象四年前的民主党大会那样被炒得火热，但 同性恋与会者们知道，由於联邦最高法院推翻了各州的反鸡奸法，加 上马萨诸塞州又开始实行了同性婚姻合法化，所以这两年内美国同性 恋者权益已经有了很大进步，然而全国反对同性婚姻合法化的选民仍 然高达６０％，因此共和党势必希望通过炒作这个议题来为布什拉取 选票。在这种形势下，支持民主党的同性恋者并没有强求克里和爱德 华兹在同性婚姻方面作出强烈的支持表态，以免落入共和党的圈套。 ────────────────────────────── 【信息天地】 ◆ 美国心理学会支持同性婚姻 ７月２８日，美国心理学会发表公开声明，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 并认为同性恋伴侣应该具有异性配偶相平等的抚养权。 这项声明由学会的同性家庭和关系工作组起草，它将成为学会成 员如何看待同性伴侣和同性婚姻的指导原则。美国心理学会共有十五 万名成员，是全国最大的精神卫生工作者学会。 “美国心理学会认识到婚姻给予的社会承认和有关福利。在社会 急剧变化和政治辩论上演之际，心理学家对这个议题也会有所参与， 而且这种参与符合公共利益。”工作组的负责人阿曼德·赛尔本表示。 “我们这样做肯定会招来攻击，但我们必须采取这样的立场。” 学会主席戴安娜·哈尔本恩表示。 各地反对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呼声中，往往以同性伴侣家庭不利於 孩子成长作为理由。但已经有多项心理学研究结果表示，在同性伴侣 家庭和异性配偶家庭里成长的孩子，在各方面没有呈现出显著区别； 禁止同性婚姻反而会对同性伴侣关系和家庭造成伤害。哈尔本恩指出， 学会的很多会员对於目前在全国范围内有人要求禁止同性婚姻的政治 呼声表示担心。 学会还针对反对同性婚姻人士的很多观点──比如同性恋者不想 建立长期伴侣关系，同性伴侣关系难以稳定，同性伴侣并不幸福，等 等──提出了反驳。研究表明，同性伴侣和异性配偶几乎在各方面都 很相似，有一半的同性恋者处於伴侣关系，很多还处於长期伴侣关系 中，而且目前这种关系在绝大多数地方还无法受到法律承认。也有研 究表明，同性伴侣对於生活的满意程度和异性配偶一样高。 美国心理学会还借此重申了几年前发表的声明，反对任何对同性 恋者实行歧视的政策。 ────────────────────────────── 【同人笔林】 ◆ 零距离 郝利平 文宣站在超市里，手上拎著购物筐，自己也不知道要来购些什么。 周末人多，原本就不是爱凑热闹的那种人。 平日里的二人世界也多是聚少离多，都是三十好几的岁数了，各 忙各的，实在没有过浪漫的手笔发生过，恋爱那时就没发生过；几乎 就是两人最基本的生理相遇，事后两人都有想过，那么快的一拍即合。 遇见树生那天倒没存心给自己设计过什么。意想中的和意想外的， 不外乎是那么些人和那么些事，人上岁数就这点不好，多数时候里对 生活缺乏猜测与好奇。文宣那天赶稿，比约好的时间晚到差不多半个 钟头。也是不好意思打朋友们的脸，以为自己是太上皇那样高瞻远瞩 的心思重。朋友们都说好歹凑合著找一个算了，年龄也不饶人，瓜地 挑瓜越挑眼越花的道理。文宣当时听后也深觉此话讲到了他心上，言 简意赅。出门别的不做，一张脸还是要洗一把的，完后，小心搽上眼 霜。 再有一层自己也微微能料到些，会遇一些眼生的朋友。完后坐到 一起，别人挑他，他挑别人。而且挑与被挑的命中率一贯比较渺茫， 似乎这种态度就近懒散。有一次一位眼生的朋友介绍自己时，一口一 个老朽自居，他坐在对面接应著他的话，感到自己也像刚从棺材里爬 出来似的。手上托著件大衣出来，腾出一只手锁门时，竟在无意中想 起多年前的一位表嫂来。未聘过门来时，听传说也是打扮得万紫千红， 过了几年相夫教子的日子后，有一回偶然凑搭子打牌遇见了，形容竟 也落到了落花流水的套数上了。文宣那时正是抖擞时，不解地看著那 位表嫂汗水滤过的一张脸，还残留著些黄黄白白的脂粉，有一种腻馊 馊的感觉。霎时见她又拍出一张东风时，文宣和另外两只眼都睨了眼 她的袖口，开线了，匆忙罗了几针，没缝牢，龇得跟狗牙似的，赶紧 给别了一枚曲别针。文宣不知为何很愿意跟这位表嫂打比较，可能因 为那时正过著光棍王老五的日子，一日里的三餐起居也仿佛是那位表 嫂袖口上的那枚别针，救急也是出于凑乎。心理衰老的一种征兆。 那天给文宣引见树生认识时，谁也没当回事。文宣当时心里想， 少说也该四十出头了吧。一经谈话才知道人家还小自己一岁，生得月 份小，马虎填上两三月，倒小成两岁了，不知是不是埋岁数。文宣记 得那天也没说什么，只草草介绍说给杂志写稿，勉强一个人够过。好 像有些哭穷的意思。树生隔过四人身体低头侧脸说，听大家说你好文 采，写得一手好文章？文宣当时觉得跟这人深交的可能性不甚大，所 以只欠欠身子讲了句，哪里，郭先生过奖了。之后大家把谈话的热情 转到一名后来的小伙子身上，浓眉大眼。文宣因为不喜欢年纪小的和 生著双眼皮的男人，又没有合适自己展露风采的对象，坐在那里简直 就觉有些不耐烦，连敷衍的必要都没留。只瓷瓶似的钉在那里呆听， 仿佛不是同一时代的人，有断层在里面。 去洗手间出来时，看见树生立在镜子前梳头，蘸了水的小梳子从 前额一路梳向脑后，水津津的一缕一缕的。他上前去洗手，他在镜中 梳著头跟他讲，今天好像不大有意思？他洗著手和了一句，你们不是 跟那位小赵先生谈得很热闹吗？话音听上去倒有几分吃醋的意思。镜 中见他将那把小梳子往口袋里一插，一架胳膊转过身来，靠在花岗岩 台子上，忽然讲，我是一号，讲问你是？文宣听了慌了一下神，问得 是突兀些，不怎么认识就问这个？这跟网上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动不 动就问，我是一号，你是零号吗？我的十六公分，你的多大等等。于 是将湿手在前襟边蹭了蹭，做出欲走的架式，说，听说外国人上酒吧 找朋友时，身上配戴著不同颜色的羽毛，这样分起来倒利索。他听后 不知做何想法，他想他可能还多少心存一些精神恋爱的愿望？马上说， 是零号。事后稍稍后悔，后悔不该交待得这么利落。 没想到接下来他配合得更快。一个星期后他请他吃饭，虽然心里 也提醒过自己不要答应得那样草率，但还是分秒不差地赶了去。吃完 后他邀请他去他家小坐，他心里想不要答应得那么草率，嘴上却赶不 急似地说，好的。两人一同坐在他家还看了部电影，都记不上来片子 里演了些什么。好像是桑德拉·布洛克主演的，大至是一场九曲回肠 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文宣当时看著看著，莫名其妙地讲了一句，这 个女人的鼻子倒是长得敦实。 一个月以后两人搬到了一起，还是快。没通知谁，也没备办什么， 只是到家具城买了套原色的木纹家具，将原来的旧床换成了新床。俩 人鼓捣好家具后，一同坐在新床边上互望了一眼。文宣后来想起那一 眼时就要笑，真是太过急躁了，那一望就像在说，这下踏实了。 又一月过后，时间开始变慢。两人露了真相。树生不大有情趣， 忙碌于上下班的空闲时，从不少说一句，好多嘴。文宣其它毛病倒不 突出，就是懒，成天看书，闷嘴葫芦似地不出一语。时常贴著一脸的 黄瓜片坐在沙发上看书，树生这时就话多，他大步走到他面前，一勾 手指头说，来来来，不信你亲自来看看，你看厨房窗台上的灰尘积多 厚了，你自个儿来看看。文宣敌不过他地纠缠，散倦的一合书讲，看 见你擦了不就得了。随后一低头，又把眼睛集中到书本上了。树生站 在他面前滔滔讲道，那你一天呆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除了睡你还能 做些什么？文宣知道讲不过他，懒人懒办法，一合书一起身，大摇大 摆地走进卧室，关上门，誓不出来。 文宣来到超市里售粮油这边。夏天了，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该买些 绿豆回去，听说绿豆汤是消暑的，自己应该会熬的吧。不知为什么， 文宣自小就没开做饭这一窍，连他自己都咽不下自己制造出来的饭。 有一回做鱼，他看见树生的表情颇为复杂地琢磨著，猛地大喊一句， 你自个儿尝尝看熟了没有！但他不明白的是，就算难吃，树生还是坚 持让他做，抱怨归抱怨，吃归吃，两不相干似的。他自己少吃，每日 像完成任务一样往嘴里拔饭。吃完还得洗碗，就恨这个。每天看见树 生上班走时，差不多用祈求的目光征求他，今天是不是回来吃？他自 己倒方便，一包方便面便可以了事。当然树生总是回答他，回家吃！ 有时文宣和树生也都有想过，好像他俩的过日子就像呕气，并且 各不相让。大概是这样吧，人总一样，目标一旦实现就难免要松懈。 当时两人那不愿讲出口的目标，那走了这村没了那店的目标中，坚持 就要松懈，那类似解决温饱的目标，多少是有些低等的。 树生怎么想呢？是否也有所心虚？表面看倒还好，有一种不反问 的习惯，似乎是宿命的遇上了逃不掉的因缘一般地认命。有时出门时 也偶尔善意地罗唆那么几句，冰箱里搁著现现成成的，整天泡面！他 想他可能是关心他的身体。马上推翻，不外乎又是找茬说他懒而已。 于是文宣好像永垂一般的睡去，当自己没听到。 有时他们俩也偶尔参加朋友们的聚会，文宣多疑，平白担心人们 的猜测，于是尽可能地表现出热络的一面，不要给别人逮住话茬子， 说他们有貌合神离的倾向。反而从这种聚会上回来后，树生的火气就 大，言语也有些粗鲁，成天睡得不醒人事一样，看看这个家，跟个猪 窝似的；想跟朋友来聚聚，是给你打脸？还是给我打脸？如果文宣回 上一句那你是干什么的之类，那就立刻是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了。 他坐在那里无怨而又无争地受听著，想著他俩总该是缺差些什么的， 否则他也不会这样无常万变了，他总是无怨地迁就著他，你进我一寸 我让你一尺是幸福距离的相处办法，或者也是一种微弱的反抗。不得 忍受时，面前马上一本书，三皇五帝的，镜花水月的，但这时他总能 想起多年前那位表嫂袖口上的那枚救急用的别针，一针别住了就要露 了线的龇著牙的生活。 绿豆总归是没买，自己都纳罕现在的这种没主见，时时得需要别 人拿主意。想到家里洗发水快用光了，就窜著找。树生是对万事有著 固定习惯的那种人，他过来后就跟上了他固定后了一切的习惯，仿佛 床上的生活也是一种固定，他随著他，免得他多语。自己也省事惯了。 于是寻著了他固定习惯中的沙宣洗发水时，不用拿主意就能肯定地丢 在筐中。有时想这种习惯也不是一点没有好处，人倒省了好多不必要 的思考。 据说先他之前，树生有过一位同居一年多的朋友。他见过他相片， 是个厨师，人长得也不见得有多精神，只是年轻。要改行，嚷著让树 生给他出谋划策，该学的也差不多都让学遍了，反而忽然给这世上变 出了个万金油来，万金油的梦想多，这上不行那上行，最适合闯江湖， 不知道现在给闯哪去了。树生讲起他时，难免有些尴尬，太热闹，跟 文宣说，更热闹。随后文宣补上了这个空缺，树生疑心他是不是也会 跑？将沙宣洗发水丢到筐中，文宣想，年轻就这点好，说走就走。 又转过一排自选架时，忽然看见了陈少军。他推著购物车，没抬 头。文宣侧在一旁自由打量他，好像比以前又胖了一圈儿，仍旧是精 干的短发，是由于头发过短的原故？看上去倒有些微微谢顶的征兆。 他记得那时遇他时，样子好像多少有些出入了吧，笑时脸向一侧歪一 歪，是可爱的歪一歪。长得人高马大，有著一双刚毅的单眼皮，像黑 白片时初登银幕的高仓建。 文宣又记起当时总是将这个少军给逼到水深火热的边缘了，他讲 话时的姿式是步步后退式的，站在那棵树下，绷著黑白片时高仓建的 那张脸。相反他却是步步紧逼式。他再退一步怕就是万丈悬崖了。那 样怯怯的，像求饶似的跟文宣说，我们是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我 和你一样，也是零号。 回想这场扫兴的感情经历时，文宣总是能体量到初中时，班里那 位不亚于飞蛾扑火般追得他无处躲身的女同学。他记得她当时用爱的 力量，为他在一学期内写就了三本厚厚的日记，她噙著泪慎重地交到 他手上，一度扬言要自杀。他每天被这位产生不了丝毫邪念的女生折 磨得精疲力尽。随后他痛苦地收著他她给他的一份一份的礼物，一块 绣著她名字的手绢儿，一串儿用绒线结成花的钥匙链，她的一缕秀发， 一段剪下的涂著寇丹的红指甲。他的精神受到了伤害，无奈之际破例 大展才华地写去了一封信，……善良的你，在我心中如云，善良的你， 在我心中如梦，你是我心中一座神圣的教堂，留下的，是我崇敬地仰 望，我不愿破坏这种神圣，因为我们隔著浩瀚如星云的距离。所以我 祈求，我祈求，让这份真情化为高贵的友谊，如果真有情，那么等到 来世我们再重逢…… 跟少军相处到后来，那位来世重逢的女生忽然变成了文宣，而且 文宣要比她还急躁，现在想，可能那时到底是发急了些。奇怪的是， 这种迫切的担忧，也类似于走了这个村，没了那个店的担忧。真想不 到，他那时就设定了这个低等的目标。人心燃在急迫的距离间。 当时双方建立了美好的第一印象之后，就都著急地按著计划飞快 往近走。他们相约见面，想象一切能出奇制胜的种种可能。文宣是有 一定想象力的人，每次见面，都是欢心鼓舞的一回，又近了一步！他 俩一起泡吧，表管吸著一杯饮料，一聊就是最后一班地铁；也在午夜 的街头散步，互吐心声，难言的思念，跟真的似的，节骨眼上也低泣， 俩俩相望，拥在树下，近而热吻，说，生死不分离。都火热地期盼快 些归置到一张床上去，好使精神和肉体在那里寻到统一，灵魂的现实 终于得到安稳地落实。 文宣一激动，说出了他的性向。笑自己以恋到水深火热时了才讲 这个彻底的现实，说后不免人为的又添了些庄严的色彩。少军没说， 只是脸上的笑意退了一圈，脸一红，又退了一圈。从那晚起他严肃了 起来。 之后的时间里，他才变得像那名女生似的，像那名女生似的著急， 真是一报还一报。他当时黯然地从黑夜中出现，路上堵住他问，想甩 开我是不是？没门儿！为什么？你拿我的感情当什么？低泣。再低泣。 少军站在那里，尴尬地敷衍著，黑白片时高仓建的脸，分明是一张怨 妇的脸。他哀婉地讲，何必非要做朋友，友谊也是不错的。文宣心下 自然想起他当年的手笔，那么让我们来世重逢吧。他仍委屈地站在那 儿，而他因为押上了最心仪的赌注，忽然输在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 蛮荒地之中，他恨他！他摇头。再摇头。低低讲，我们一样，都是零 号。他猛然一惊，同性恋？ 文宣当时憾然地站在那里，不知要讲些什么。他咒咒地想，同性 恋就这点最惨忍，仿佛雪中无痕的大地，一片白茫茫中，人为的恋想 最是吃不准，得用手亲自抚开，要不踢开。少军上前拉了一下他的手， 他近乎鲁莽地甩脱了，想到这种时候里，才能体现出人那最基本甚至 于是最朴素的自私。艰险万千地终于翻越了异性恋这坐大山，心想不 管是不是已累到奄奄一息了，总归是能干净纯粹地恋爱了。没想到忽 然又是一坐山，而且这山是隐蔽著的，想要攀爬，就必须得冒著碰头 的代价，不走运的话，要不止碰一回。 少军用很抱谦的口吻讲，保重，我走了。文宣站在那里没回头。 想他已经走出几步了，那永恒的距离。他猛得转过身来，报仇似地讲， 你等等。他回头呆望著他。他走上前去，目光中就没带半分商量，几 乎就是冲上前去吻住了他，用最使人惊颤而又绝望的激情。相当于撕 咬般的激情，那样的无望，那样的不明不白，那样的吻著，双双投入。 直到筋疲力尽了，散去所有阴霾了。他俩移开身体，那将会是分开的 距离，忽然笑了，这样的分手两不欠。 文宣后来回想起那一晚出格而又疯狂的行为时，总有一种说不清 的滋味，他想那该是零号与零号之间最具挑战性的距离了，零距离。 在这个纷扰杂沓的世界里，就跟多数异性恋者不明白同性恋者一样， 那么在同性恋者中，尤其是像树生这样传统的人眼中，他们是否也会 用异性恋者的目光度量那天的他俩，并且看过来憎恶的一眼。想到这 里，他就有一种得意畅快之感，至少他出了次真正意义上的格，距离 范围外的格。恋了回真正意义上的同性之恋。 然而却是巧了，他们竟遇在了一家超市里，而且是近在咫尺的同 一过道中。他平静地望了望他，事过境迁地望了望他。他自然也瞅见 了他，相隔也不两三年的光景，断不会认不出他来。文宣这时才发现 少军身旁的另一个人物，也怪自己迟钝，分明是故意示意给他看的。 那是一个女人。他慌忙地揽了揽她的肩，以示他们的关系。严格地讲， 那是一个怀孕的女人。巨大的肚子向前挺著，穿著件扫天没地的灯星 绒孕妇装，像天神似地一步一步小心地向他走来。 他们相交会时的距离应该是零，少军甚至侧了侧身，好让文宣由 他身旁经过。文宣在这个交会点上，至少停了超过一秒，他用右膀子 挨了挨他的左膀子。然而不能回头，怕回头看到他也回头的那一刹， 怕那一刹古怪而又荒诞的距离不动。这是一个多么离奇的世界，男人 圈子里呆著时，是那么一名无助而又痴狂的等待一号出现的零号。返 身走去男女的世界里去了，忽然做成了名一号，而且做出了这么“巨 大”的成果来。他挨他那么近，却也那么远，实际上也是，自古咫尺 也不过八寸，但八寸却能变成天涯。 站在超市门口时，夏天的火候已等在那里了。拿出电话问树生回 不回来吃饭，大约是有些困了，倒有食欲大增的感觉。不提做得好与 坏，两人实在应该在周末好好大吃一顿了，要不选家别致些的馆子？ 树生接电话时的腔调照旧恶劣，嚷道，说好不回来不回来你又不 是不知道！你不是有你的方便面吗？文宣合上电话微微抱怨道，不回 来就不回来嘛，至于要这样恶声恶气吗？好像谁欠了他几吊钱似的。 然而抱怨归抱怨，他是安心停在这个人间小店里了，那一村已过去了， 在这里他与生活的距离是有尺码可量的，像旧时的裁缝师傅，量体裁 衣时，单用一只手便能一柞一柞地量到合身合体。 从门前台阶上拾阶而下时，将嘴中以嚼成橡胶的口香糖顺势丢进 垃圾箱里。坐上公汽时才淡淡想到，这么多年里，在谨慎拉放的距离 中生活，不过是在努力打破那也只是八寸一般长短的距离，那不信任 的，冷漠的，别人的，自己的，安全的，距离。好让落在嘴里反复咀 嚼著的滋味，变成一种不受伤害的真情体会而已吧。 ────────────────────────────── 【爱知行动】 ◆ 智行同志健康资讯网 建设一个积极健康的同志社区是我们共同的心愿，随著网络的普 及，同志网站在这方面扮演了不可替代的角色。如果能够利用好这个 渠道，向广大同志朋友宣传一些健康讯息，将会对整个同志群体健康 发展起到重要的正面作用。我们理解各位站长在各自的网站的方方面 面花费了大量的心血，但是可能缺乏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收集和编译与 男男性接触群体有关的国际上最新的健康讯息。因此，我们专门组织 一些有医学背景和扎实外语基础的同志志愿者和专家进行资料搜索并 编译整理，免费提供给各同志网站转载。我们提供的主要内容包括和 MSM（男男性接触人群）密切相关的医药动态、疾病知识、官方新闻、 健康快讯等国内外权威资讯，希望能够充实大家的网站内容。 欢迎你们也随时访问我们的网站并转载。www.chmsm.com 请留下方便的电子邮件地址，我们将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定期发送给各 位我们收集编译的最新资料。请各位确认该邮件地址有效、稳定并经 常接收。 邮件地址可发送到 rager@sh163.net Rager Shen 附：网站简介： 智行同志健康资讯网www.chmsm.com 是香港智行基金会（Chi Heng Foundation）主办的公益性网站，由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 （UNAIDS）和联合国人口基金（UNFPA）提供资助。 香港智行基金会(www.chihengfoundation.com) 简介： 智行基金会乃香港注册之慈善机构，努力缔造和谐、平等和健康的社 会，服务范围包括： １）艾滋病预防教育工作； ２）艾滋病人及遗孤的照顾和助学； ３）消除歧视（包括性取向歧视）等。 ────────────────────────────── 《桃红满天下》网址：http://www.csssm.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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