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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     增│
│ 63    ♀♀ 桃 红 满 天 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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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草小说:弃儿(13-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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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4月7日出版  1997年9月5日创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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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美华人性别与性倾向研究会(CSSSM)主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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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儿(13-16章)

             墓 草

             第十三章

  阿青从Z城来到B城的第一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他租间房
子。我在电话里告诉他──我的地址,然后,我就上街去卖菜,准备
为阿青接风洗尘。这是我退休后的第一个月。

  “来,阿青,多吃点菜;多喝点汤我做的饭菜好吃吗?”我给阿
青的酒杯倒满酒,看著他的脸越喝越红。我喜欢默默地看著阿青,从
他的脸上我看到了夏南山的影子?青年时代的我们──一起抬著一具
尸体,走进焚尸房。

  “何叔叔,你会弹琴?”阿青兴奋地看著我床前的一架钢琴,他
的眼睛里有水一样的光在流动。很快,忧郁和酒精混合进他的眼神里。
我趁著酒劲,为阿青弹了三首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被爱情
遗忘的角落》和《三套车》。

  “何叔叔,你作过曲吗?”阿青虔诚地看著我。

  “啊,曾作过两首曲,──作得不好!”我感觉我们之间,还存
在著代沟。

  我和阿青聊起了音乐,很快聊到了诗歌。


     那个冬天 妈妈 
     你戴著手套抱著我 
     车站下起了雨 
     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雪花和雨落到你的头上 
     你轻轻把睡熟的我放到街上 

     那个冬天已到了尽头 妈妈 
     你戴著柔软的手套抱紧我 
     柳树钻出嫩黄的芽 
     你美丽的脸上飞满了雪花 
     你忘了看春天已经来了 
     你轻轻吻过我后把心放到街上 

     那个冬天永远过去了 妈妈 
     我在黑夜里已经长大 
     我寻找戴著温暖手套的妈妈 
     街上还是那么冷 
     为什么我总是看不见春天 
     为什么我心中也飘满了雪花


  这首诗是阿青来到B城后交给我的,我曾答应为他的这首诗作一
首曲。

  阿青想在B城找份工作,他在我的家里住了一个星期后,就自己
在郊区租了一间小平房。阿青在街上跑了两个星期,他很快把找工作
的事放到了一边,在自己六平米的空间里孤独地写作。

  “何叔叔,东单公园在哪?”阿青的手里拿著一张B城地图。我
把半个指甲大的小绿块指点给他,阿青用笔圈住这个公园。很快,这
个公园里出现了阿青的影子。

  当我孤独的时候,我就坐公交车去找阿青。阿青在公园里认识的
朋友越来越多,和我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阿青,你不找工作怎么
生存啊?”我在电话里重复这一句话,我不希望一个有才气的诗人堕
落成MB。我带著阿青去洗澡,我喜欢在水笼下亲吻──他红红的圆
圆的阳具头,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阿青,你不要去公园太勤,小心染上性病!”我说这句话的时
候,自己也在公园里。我有心想找个固定的性伙伴,当我看到公厕里
贴著的性病广告时。和阿青性交两次后,他越来越没有了激情。我亲
吻他的时候,他没有回吻我,我感觉他一直没有把感情投入。“阿青,
你爱我吗?”我的心在呼唤,我知道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小玉。

  “你爱那个女人吗?”我问。

  “不爱!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她!”阿青不耐烦起来,他不喜欢提
到他的梅姐。

  “你和她生下的孩子一定又聪明又漂亮!”我说著就自己呵呵笑
起来,阿青就冲我急了。我的心里一直在猜想:一个二十五岁的男同
性恋者和一个四十五岁的老妓女,她们生下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呢?

 

阿青:我和小玉来到Z城的一家美容美发学校,这家美容美发学校我
们以前在收音机里听过他们的广告和介绍。我们学的是一个月的短期
美发班:包括干洗、吹、染、剪、烫和盘头。这家学校在街上开有免
费的理发店,让学员们去实习。

  来免费理发店理发的人很多,他们都是外地来的民工,为了节省
两块钱,不惜牺牲自己的发冠。我们这一期的学员大约有四十多个,
理发店里挤不下,学员们常常为争抢实习对像而发生争吵。一个蓬头
垢面的民工刚走近店门,学员们就会冲上前,紧紧地抱住这个民工不
放,然后连拉带拖地把民工请到水池边洗头,洗完头再拉著这个民工
去找椅子。椅子时常不够用,有时只好让民工半蹲下,我们弯著腰,
屁股撅的高高的,抓一把头发就剪下一剪刀,头发茬会到处乱飞,有
时会钻进我们的眼睛里。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我和小玉都亲自给八个民工理过发,两个下
岗女工烫过发。没有人来店里做免费的盘头,我们没有来的及去实习,
就已经忘记了理发老师讲的课。

  我和小玉躺在理发学校的集体宿舍里。

  “小玉,我们已经毕业了,可是我们只剪过几个和烫过几个发型,
我们这样能开店吗?!”

  “如果我们现在不马上开店,再过十天半月的,我们学的东西就
全忘了啊!”

  “好吧!我们边开店边实习,头两个月不赚钱也不赔钱就行!”

  “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剪刀、吹风机和烫发工具!只需要找个门面
房,再买一块镜子一只椅子就行了啊!”

  我和小玉从一家又一家理发店门前走过。

  “他们的理发店装饰得很漂亮啊!”我说。

  “我们以后的理发店会比他们的更漂亮!”小玉拉著我的手,我
们走过大街小巷。

  我和小玉来到本市最繁华的街道,一问房租,我们吓的马上走开
了。我们最后只好去都市村庄里找房。在一条偏僻的小街巷里,我和
小玉租下了一间门面房,月租金是三百元。当我们简单地装饰完小店,
再把“小虎仔”理发店的招牌挂上店门时,我们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
蓄。

  “妈妈的,也没有一个人来给我们祝贺!”小玉站在门外,做好
准备迎接第一个顾客。

  “我们第一天开业,不能闲著没活干啊!来,小玉,让我先给你
洗洗头再吹吹风!”我给小玉围上洁白的围巾,拿著一只铝皮水瓢,
从小煤炉子上的铝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又从塑料水桶里舀了一瓢凉
水。热水和凉水混合在一只白瓷盆里,白瓷盆坐在盆架上。

  小玉垂下头,我开始给小玉洗头;小玉坐上椅子,我开始给小玉
吹风;小玉的发型吹好了,没有来一个顾客。小玉又开始给我洗头吹
风,我的发型吹好了,还是没有来一个顾客。我又开始给小玉洗头吹
风小玉又开始给我洗头吹风!

  “小玉,已经是下午了,还是没有顾客来啊!还是让我给你洗头
吹风吧!”

  “饶了我吧!我的头已经被你洗烂了也吹烂了啊!”

  我和小玉只好坐在椅子上,望著镜子里发呆的自己。



  “给我理理发!再刮刮胡子!”一个大胡子摇摇晃晃地走进了理
发店。

  我和小玉热情地欢迎著第一位顾客。小玉给大胡子洗头,洗完头,
大胡子又摇摇晃晃地坐在椅子上。我把白色围巾给大胡子围上。

  “先生,您理什么发型啊?”小玉手指著墙上的明星照片。

  “随便吧,理短一点就行了。”大胡子说。

  “阿青,让我来理吧!”

  “小玉,还是让我来理吧!”

  我和小玉争著给第一个顾客理发。我左手拿著梳子,右手拿著剪
刀开始小心移移地剪著。镜子中的大胡子闭上了眼睛,头垂著睡著了。
突然,我一剪刀剪在了自己的左手上,鲜红的血不停地涌了出。

  “阿青,让我接著来剪吧!”小玉一惊,他更加小心地剪著我剪
剩下的半个头:“阿青,他的头发已经干了啊!把喷壶拿过来给他喷
水!”

  我给喷壶装了一半热水一半凉水,把水珠水雾喷到了大胡子的头
上。小玉额头上挂著汗珠,他细心地剪著沙粒大小的头发粘满了小玉
的脸。我拿过来毛巾给小玉擦汗。

  “阿青,你看行不行?!”

  我於是前后左右看了几遍:“行了,可以了!”

  “──他的胡子还没有刮掉?我们的老师没有教我们刮胡子啊!”

  “小玉,他的胡子又硬又多啊!还是先用电推剪给他剪一遍,然
后再给他慢慢地刮吧!”我伸出受伤的手,摸了摸大胡子的胡子。

  小玉拿著湿毛巾,一遍遍地擦著大胡子的脸:“阿青,他好像喝
醉了!”

  我右手举著剃刀,左手指不停地按著扒著抚平著大胡子的嘴脸。
刀子刮过的地方露出干净的皮肤,同时也从毛孔里渗出了几滴血。我
著急地用手按住渗血的地方,很快,我没有手指可去按了。小玉就过
来帮忙按著按过一会儿!再用湿毛巾擦啊擦!我把刀子递给小玉,小
玉接著刮小玉又把刀子递给了我……

  小玉拍了拍睡熟的大胡子:“先生,您的头发理好了!胡子也刮
干净了!”

  大胡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一下懒腰:“啊!我睡著了!──
多少钱?”

  “两块。”小玉说。

  大胡子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钱包里拿出两块钱放在了梳妆柜台
上。大胡子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啊!我已经睡了三个小时!你们
怎么才叫醒我啊?”

  大胡子从我们的理发店里走了出去,我拥抱著小玉开心地大笑著。

  我和小玉就这样营业著这个小店,因为我们的手艺不成熟,店里
的设备也很简单!所以我们的收费也很低。每天的顾客从一个人慢慢
增长到二十几个人,我们交过房租水电费工商管理费卫生费还有各种
各样的收费后,两个人每个月的总收入只剩下八九百块钱,这比我们
打工挣的钱多啊!

  客人走后,我和小玉开始整理客人用过的东西。晚上十点钟以后,
我和小玉关上店门。把一张折叠床从沙发(二手货)后边拿出来,展
开,再从一个装电视机的纸箱里,掏出棉被床单枕头等。我们每晚在
理发店里睡觉,床很小,两个人挨得紧紧的。

  一年之后,因为街道扩充,我们的理发店被拆掉了。我和小玉都
想轻松轻松,暂时没有急著去找门面。我的性格其实不适合干服务行
业,看著各种各样的嘴脸,我装不出笑脸送给他们。

  童年时看露天电影《少林寺》,就开始向往那个地方。有了一点
钱,我和小玉就到少林寺游玩了两天。在景点上,我们曾被本地的商
贩敲诈去几十块钱。少林寺也不是我们梦想中的少林寺,我们看到的
和尚不是在打拳,他们也在经商。

  我和小玉无意中走进了同志公园,如鱼得水,夜夜去疯狂几个小
时。一个月以后,我和小玉在公园吵了一架,小玉一气之下就去了X
城。小玉离开我的第一个星期,我整天魂不守舍地徘徊在公园的河边。
有人主动找上我,我就跟著他,来到一个黑暗的角落发泄。

  “我们去那边吧?”一个陌生人说,我就跟著他,我们来到一个
黑暗的角落,开始疯狂地性交。我又跟著一个老头走进了公厕。老头
开始给我口交,他让我操他的屁股时,有人走了进来;当我正要插进
他的屁股时,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当我已经插进他的屁股时,还是
有人走了进来。夜已经这么深了,为什么总有性饥渴的人在进进出出?
我走出来,老头跟著我走出来,老头突然拉住我的手,把我拽进了女
厕所。一个中年人说爱我,把我带到他的家他的床上,一夜情之后,
这个哥哥给我留下一个假电话号码。一个男孩说爱我,让我射过两次
精之后,让我睡到半夜之后,突然穿起衣服赶我走。我从不爱他们,
我的心里只有小玉一个人。他们无论怎么对我,都伤害不了我的心。

  我一个人,没有心情再去开店,也不想再去劳务市场找工作。我
一天天的颓废我下贱地活著……

  我在公园里遇见了小强,他没有出道前,就在公园里的桥头上摆
地摊。我问小强赚钱吗?他说比打工好一点点!为了填饱肚子,我也
到批发市场批了一些小商品,学著摆地摊。为了卖早市夜市方便,我
就搬到了商城街八号院。我卖的东西被城管人员抢走两次后,就不想
再去摆摊了。我看到梅姐发廊的门前,挂著招大工、小工的招牌,就
走进去,告诉梅姐我的手艺有多么好!她知道我就住在八号院里,和
她一个房东。

  梅姐认真地看著我,她一点头微笑,就成了我的老板。



  房东老太太拿著钥匙,慢慢地爬上了二楼,她告诉我还有一个单
间。房子很旧,被烟熏过的白灰墙,像正在脱皮的梧桐树。一张烂床
配一张四条腿站不稳的桌子,每个月交给房东老太太八十块钱,这里
就成了我的家。

  我和小玉睡过的棉被已经破烂不堪,棉絮从开缝的四角掉出来,
贴身的一面白布上沾满被罩退的杂色。我闻到被子上还遗留著小玉的
臭脚味,和我身上的狐臭味。我抱著棉被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铁线
绳上已经挂著女人的乳罩和内裤。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东西是住在我
隔壁的两个妓女──小莲小菊的。红色的内裤和黑色的乳罩在风中飘
著,我看到还有一些空隙,我讨厌碰女人的东西,就又抱著棉被带著
臭脚味狐臭味回到床上。

  “阿青,你身上怎么有狐臭味?”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梅姐这样说,
以前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过啊!我把鼻子贴近自己的腋窝猛吸一口气,
什么也没有闻到啊?小玉和我睡一个被窝睡了那么久,他也没有提到
我有狐臭!一定是梅姐不喜欢我才这样说的,以后不再靠近你就行了,
──我的老板!

  我在房间里开始擦洗自己的身子,用热水,会把睾丸皮烫的松垂
下半尺长;用凉水,又会把鸡巴冷的缩进阴毛里看不见。同志圈里的
一个朋友告诉我,洗屁股的时候用温水,顺便打上香皂或润滑油,把
一根至五根手指插进肛门进行抽插按摸,以后遇上再大的鸡巴插进去
也不会疼痛。

  我看了看BB机上的时间,就从二楼下来,走出八号院,再走二
十五步,就到了梅姐发廊门前。小莲小菊还没有来上班,梅姐听到我
的敲门声,就知道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玻璃门打开了,一张中年女
人的疲倦憔悴的脸,出现在我每天的心情下。“梅姐早,或梅姐好!”
这是我和老板每天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嗯──嗯。”这是老板从鼻
孔里发出的每天回我的第一句话。

  “阿青,你有女朋友吗?”梅姐坐在沙发上,她嘴上是大红色的
口红。我小的时候,常看到养母用这种?色染小鸡娃。

  “啊,还没有。”我说,感觉脸上有眼睛盯著。

  “你今年多大了?”梅姐认真地问。她已经问过我六次了,每次
问我的样子都挺认真的,为什么总是记不住?

  “我今年二十三岁。”我大声提醒她,心想这是最后一次。

  门外有人走动,一个身影晃了几下,我忙站起来,做好迎接顾客
的准备。梅姐好像对顾客并不在意,她好像挺喜欢和别人聊天。我坐
在椅子上,看著镜子中的自己,很不自在,如果上午没有顾客来,吃
中午饭的时候,我会不安的啊!

  “二十三岁,也该谈女朋友了啊!要不要梅姐帮你介绍一个?”
梅姐站起来又坐下,距离我更近了。

  我不好意思起来,又怕她闻到我身上的狐臭味,就站起来,拿起
毛巾擦玻璃。

  “理理发多少钱?”一个顾客终於走了进来。

  “五块。”梅姐坐在沙发上,屁股没有动一下。

  顾客坐下后,我开始给他洗头,洗完头就左手拿著梳子,右手拿
著小剪刀给他理发。我喜欢随便的顾客,把头交给我,我爱理什么发
型就理什么发型,结果会让顾客满意而去的。小莲小菊这两个妓女也
不过来帮忙洗头!我在心里骂她们的时候,同时也看不起自己。我如
果是女人,也一定去做妓女,当我看到一个西门庆模样的男人走进按
摩室的时候这样想。

  “这个男人会不会是同性恋者?”我细心地给他剪著头发。剪掉
下来的头发落在地板上,感觉很脏。长的再漂亮的男人女人的头发,
从身上掉下来就会让我感觉很讨厌。

  我的养母没有去世前,每天早晨起床做饭时,她都不爱洗脸。养
母和好面,再把面蒸成馒头后,才去洗脸上的汗水,梳鸡窝一样的头
发。我每次吃养母蒸的馒头时,几乎每一个馒头里都能吃到一根头发。
  
  “妈,你为什么不洗完脸梳完头再蒸馒头?”我忍不住就责怪起
她来,不吃吧──饿!吃吧──恶心!“这不是我的头发,是磨面机
里的梳子!”养母面不改色的为自己掩盖事实。以后,我不再说吃到
了头发,我当著养母的面说:我吃到了狗毛!养母生气了,就痛骂了
我一顿!末了就说:我真后悔收养你这个孽子!

  我是孽子吗?养母已经死了,我不再和她记仇。我开始恨我的生
身父母──他们不该把我生到这个世上。我手中的剪刀还在不停地剪
著,每一次给顾客理发的时候,我总是分心。梅姐说我干活很细心,
她却看不透我的心没在顾客身上。

  “可以了。”我开始清扫地上的垃圾。

  梅姐接过顾客的钱。这时,小莲小菊走进了店,她们准备好肚子
吃中午饭,她们接一个客人,就是我忙几天的收入啊!一个女顾客走
了进来,她看了看我的外形,不是很讨厌,就让我给她洗头。洗女人
长长的头发多麻烦!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洗好了再来?我还是老老实
实地给她围上围巾,用“飘柔”洗发露给她洗。我的心里一直很烦燥,
我讨厌给别人洗头刮胡子我讨厌服务行业。

  小玉,你最近过得好吗?你如果过得比我好,我就会恨你!你如
果过得没有我好,我就会心痛!终於熬到下班的时候了,我骑上自行
车,向同志公园走去。我没有看到小玉回来,我把另一个男孩当作小
玉的替身,两个人拥抱著亲吻著相互口淫在伸手就能感觉到阳具的黑
暗中,让肉体达到高潮!



  这是夏季的一个夜晚,电扇不停地转著,风也是温热的。屁股一
坐到沙发上,就马上出汗水,这么热的天,还有那个不要命的嫖客来?
梅姐的钱包只出不进,她难受了好几天,菜都懒得买了。我开始给顾
客理发,有活儿干就不是吃白食。

  “梅姐,天太热了,我穿大裤衩可以吗?”

  “可以。”

  我只穿著大裤衩坐在电扇下,感觉舒服了很多。我的睾丸不知不
觉地垂了出来,让梅姐看到了,她呵呵地偷乐著。

  “阿青,你今年多大了?”

  “梅姐,我已经告诉你好多次了啊!”

  我拿著湿毛巾开始擦镜子。

  “阿青,你吃水果吧!”梅姐叫了一声,她和小莲小菊已经吃了
半天才叫我。

  我拿起一个桃子,大口地吃起来。

  “他妈的,人都死到哪儿了?”小菊骂了一声,就起身回床上睡
觉去了。

  小莲也很快走出了店。

  梅姐感觉无聊,就去找房东老太太聊天。当梅姐从房东老太太那
儿回来时,她看到我躺在沙发上睡著了,勃起的阳具从大裤衩里钻了
出来。梅姐一把抓上去,梦中的我突然惊醒,她的手还没有放开。

  “梅姐,你快放手啊!”我急红了脖子。

  “阿青,你今年多大了!想女朋友了吗?”梅姐含情脉脉地看著
我,她的口水滴了下来。

  这个老三八想干什么啊?想让我操她吗?不!我不愿意!

  “梅姐,你不怕我的狐臭味吗?”我看著向我靠近的梅姐,心里
不安起来。

  “有狐臭的男人最性感!可惜你只有二十三岁啊!”梅姐说,她
叹了一口气,失落的眼神从我身上移开。

  晚上。梅姐没有买菜,她让小莲煮面条。面条煮好了,只有我一
个人吃。她们陪著嫖客走进酒店走进舞厅走进我如果是一个女人,也
一定是个妓女!

  等到天黑后,我又走进了同志公园。



  “梅姐,你喜欢文学吗?”

  “喜欢!”

  “你喜欢诗歌吗?”

  “喜欢!”

  我拿著自己写给同志的情诗给梅姐看。

  “阿青原来是一个诗人啊!我们今天中午吃粽子庆祝一下!”梅
姐一首接一首地读了起来,她以为这些情诗是写给她的。

  我和梅姐一起去书店买书,她问我什么书最好?我就挑选几本自
己想看的书。梅姐没有耐心一本一本地读下去,她无聊的时间里,就
让我给她讲看过的故事。梅姐说要送我几本书,她骑著车子跑了一身
的汗,买回来的全是些黄色书刊。

  “阿青,你喝桃汁吧!”梅姐不正常地看著我。

  我每次喝过桃汁,阳具会身不有己地硬起来。梅姐在打我的主意
吗?我望著这个比我大二十岁的女人,恍恍惚惚中,她就是我梦中寻
找的那个母亲!

  “阿青,你看这个故事真有意思!”梅姐说,她拿著一本地摊上
买的美女封面的杂志给我看。

  “一个二十五岁的美国小伙子,娶了一个七十五岁的老太太!”
我惊讶地叫了一声。



  梅姐带著我去看她新买的房子。

  “漂亮吗?你想不想和梅姐一起住?”梅姐又不正常起来,她想
著我身上的那根鸡巴时,口水就会流下来。她应该清楚地知道,她的
年龄可以做我的妈妈啊!

  “这房子真漂亮,我什么时候有钱买一套就好了!”我自己对自
己说,却让梅姐也听见了。

  “阿青,你今年多大了?”

  “梅姐,我今年八十岁了!”我赌气地说。

  “你看,梅姐穿上这条裙子好看吗?”梅姐说著,就当著我的面
脱下身上的衣服,去换手中的裙子。

  我慌忙躲开了,但心里想:梅姐如果给我好多好多的钱,我愿意
和她睡一觉。

  “阿青,你真纯情啊!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啊!你中午想吃什么,
快告诉我。”梅姐穿著不合身的裙子走了过来。

  “梅姐,你年轻的时候遇见过好男人吗?”我的一句话,提醒梅
姐回到了痛苦的回忆中。看著梅姐痛苦的样子,我的心底会突然涌出
怜悯。



  “房东阿姨,我好羡慕你生养的两个好儿子啊!”梅姐望著远去
的汽车,那是房东老太太的大儿子或二儿子。

  我好像听到梅姐子宫张开的声音了。

  “阿青,你想不想出诗集?”梅姐好像猜出了我的心事。

  “想啊!现在出书都要自费,──没有人资助我出诗集啊!”

  “你想不想出?”

  “想啊!”

  梅姐带著我走进了她的两居室。

  “宝贝!你喜欢我?”梅姐像一头母猪压在我的身上,她说话时,
我闻到了一阵口臭。

  “我不知道。”

  我翻过身,让梅姐趴下,鸡巴从后边插了进去我感觉阴道没有肛
门舒服。

  “宝贝!你以前和女人做过爱吗?”

  我如果回答没有,心理上就太吃亏了,我的处男身怎么能献给一
个老妓女呢?

  “我曾经和二十几个男人发生过肛交!”

  “什么?和男人肛交?呵呵宝贝,肛交舒服吗?”梅姐说话时,
阴道里流出白色的粘液,鸡巴感觉很润滑,我感觉很恶心。



  自从和梅姐通过一次奸后,她就不停地宠爱我。我为了躲开她,
找到机会就跑进同志公园疯。我在公园里遇见了小强,向他诉说我的
委屈,小强却鼓励我用肉体去换梅姐的钱!

  “阿青,你的钱又花完了吧!今晚你在老地方等我呀!”梅姐不
再按时给我发工资,她每次让我用性去换取我想要的钱!

  洗澡间的门锁坏掉了,锁不上。我洗澡的时候,梅姐就在门缝外
边偷看,她像一只好色的母狗。

  “我洗完了。” 我匆匆地走了出来,身上围著一条毛巾被。

  “我去洗了,宝贝!──你不要偷看我洗澡啊!”梅姐穿著衣服
走进了洗澡间。──我才不会偷看她洗澡呢!我不愿意和她接吻,不
碰她乳罩里的大乳房,也讨厌看她的下半身的那块黑洞洞皱巴巴的东
西。

  电话突然响了,梅姐还在洗澡间里。

  “喂,你好,请问找谁?”我拿起电话问。

  “我找梅姐,快让她接电话!”

  “梅姐现在有事,你过一会再打来吧!”

  “你快去叫梅姐接电话或回店里来,店里出事了,警察抓走了小
莲和小菊!”

  “什么?”我放下电话,跑过去,推开门,洗澡间里──梅姐赤
裸著肥胖的肉体,她突然转过身啊!我看到她的胸前平平的,没有乳
房,只有两块难看的疤痕!



  从八号院里出来,穿过一条四尺宽的弯曲的小道,走一分钟,就
来到卖早点的一条街巷。这条无名的街巷里,有七家卖饭的瓦棚子,
平均两个瓦棚的对面有一所公厕,一共三所公厕。一半露天的公厕里,
一盏男女共用的灯炮,照亮一排被割掉耳朵的尿桶。公厕的旁边有两
家专治性病的门诊,医生是两个中年女人,她们时常给附近几个学校
的女生做无痛流产手术。住在街巷附近的有商贩、妓女、保安、画家、
小偷、诗人、失业者,还有一帮法轮功的信守者。

  早晨是太阳升起的时候,早晨也是上厕所排队的时候,也是吃早
点排队的时候,两边的队伍很快混到了一起。我讨厌上厕所排队,我
的大便时间只好改到晚上。当第一所公厕人满,就跑向第二所;这所
公厕粪便满池淤出时,我只好跑向最远最隐蔽的一所了。我喜欢一个
人在公厕内大便时,欣赏墙上刻画的图案和打油诗,这些下流的诗文,
这些肥圆的乳房和巨大的阳具!唤起我生命深处最原始的力量──所
以我从来不便秘!

  我从厕所里出来,回到梅姐发廊,我从梅姐发廊出来,回到八号
院子。

  “梅姐,小莲小菊她们怎么办?”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交一些罚款什么事都解决了。”

  我以为梅姐会去求房东老太太的儿子帮忙,没想到第二天就看到
小莲小菊了。

  “阿青,吃板栗吧!”梅姐把一袋板栗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已经替你剥掉皮了啊!”

  我看著没皮的白糊糊的东西,有些恶心,就没有动手。

  “阿青,原来你不喜欢吃板栗啊?尝尝吧,很好吃的啊!”梅姐
长长的红指甲夹起几个就放进了嘴里。她看著我的脸,嘴不停地嚼动
著,白色的口水像阴道里流出来的白带啊!她夹起一个白糊糊的东西,
塞进了我的嘴里。

  “阿青,你的东西长的真大!”梅姐说著,她又开始玩我的鸡巴。

  “不要再揉了,我难受死了!你玩过的鸡巴还少吗?”我讨厌女
人长长的指甲靠近我:“梅姐,你的乳房是不是被一个性虐狂给咬掉
了?”

  “你瞎说!”梅姐不高兴地松开手:“十年前,因为得了乳腺癌
被切掉了。”

  我不高兴和梅姐性交的时候,就故意提起乳房,就等於在她的淫
火上浇了一盆冷水。

  “阿青,你是不是对女人很无情?你的母亲对你好吗?”

  “不要再问了!我头疼。”

  我又跑进了公园,在黑暗中寻找著如果找到一个真爱我的同志,
我就离开梅姐。我没有文凭,没有学历,没有钱,没有房子我穷的只
剩下一根鸡巴了!

  我的下身不停地骚痒起来,走在路上时,忍不住就把手插进裤子
里抓痒。我在阴毛里捉到了一只咬我的阴虱,紧接著又捉到了第二只
第三只啊!太可怕了!我偷偷地走进了性病诊所。

  “把裤子脱掉给我看看。”中年女人一张严肃的脸。

  我硬著头皮脱掉了裤子。中年女人戴著橡皮手套,她很快给我检
查完了,然后给我开了一些外用的药,让我把阴毛剃净后使用。那些
长的像小螃蟹似的阴虱,紧紧地咬住我的肉不放,它们雌雄同体,不
分昼夜地性交著生育著把雌雄同体的儿女生在我的毛孔里。这些讨厌
的寄生虫,过的比我幸福。我不知道是梅姐传染给我的,还是公园里
的同志传染给我的。

  “梅姐,我想去学电脑。”

  “行啊,我早就看出你的心事。”梅姐说著,就动手抓痒。她的
内裤里也一定爬满了阴虱。

  我向偏僻的厕所走去,我不能让别人看到我没有阴毛。



  我在计算机学校学了一年电脑,只学会了上网玩。我去一家广告
公司应聘平面设计,带去的作品通过了,坐上公司的电脑后,大脑成
了一片空白。我自己没有电脑,我的时间三分之一用在和梅姐睡觉,
三分之一用在和同性朋友睡觉,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公厕里或饭桌上了。

  和梅姐同居三年,我很快就老了。镜子里二十五岁的自己,已经
面目全非,我走进超市买了剃须刀。梅姐说她喜欢我长胡子的样子。

  “宝贝,我想给你生个孩子!”梅姐自己想要孩子,却说要给我
生孩子。

  “我不想要,我不要孩子!”我把阳具从梅姐的阴道里抽出来。

  “我为什么总怀不上孩子啊?”梅姐为她的年龄而叹惜:“我要
去找华医生,让她给我看看。”

  我没有见过华医生,也不知华医生给梅姐吃了些什么药。两个月
以后,梅姐高兴地跑到房东老太太哪儿,大声地喊:我怀上了!我怀
上孩子了!房东老太太知道后,就微笑著祝贺这个老妓女,两个小妓
女小莲小菊也来祝贺梅姐,几乎住在八号院内外的人都知道梅姐怀孕
了。看梅姐那副高兴的德行!好像她的肚子里是龙种。

  梅姐走过来,给我看她越来越大的肚子。

  “梅姐,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宝贝,为什么啊?”

  “因为你是妓女,我是同性恋!我们没有资格要孩子,我们不能
给孩子带来幸福和快乐!”我几乎想哭出声来:“你如果要孩子,我
就和你分手!”

  梅姐沉默了许久,她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阿青,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小孩子气啊!我给你生一个可爱
的小娃娃,让他陪你开心陪你玩啊!我要让我们的孩子到国外读书,
让他坐的官位比房东老太太儿子的还大呀!”

  “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一拳打在梅姐的肚子上。

  梅姐也许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她只是想借我年轻的肉体,为自己
生一个梦想中的孩子。一个四十五岁的没有乳房的老妓女,她能生养
一个健康的孩子吗?孩子长大后,知道我是他的父亲,他一定会看不
起我,恨我不!我不能让梅姐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个社会没有安生感,这个社会也不值得我向她输送孩子!我不
是一个男人,我只是一个接受耻辱的社会人渣!

  我从药店里走出来,把一包流产药放进了梅姐的茶杯里。

  “梅姐,你喝茶吧!”我把茶杯放进了梅姐的手中。

  梅姐拿著茶杯,微笑著,挺著她的大肚子,走进了房东老太太的
房间。

  我匆匆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坐上了去B城的火车。



            第十四章

  一个住在宾馆的男人打来电话,让梅姐介绍一个小姐上门服务,
梅姐就把小兰介绍了那个嫖客。小莲小菊从酒吧出来,回商城街八号
院。

  “小菊回来了!小莲也回来了!”傻小子站在院门外大声喊。

  小菊拍了拍傻小子的肩膀:“小宝,快叫姐姐,姐姐给你糖吃!”

  傻小子:“我不要吃糖!我要吃奶!”

  小莲嘻嘻一笑:“小菊!还不快把你的奶拿出来啊!”

  小菊呵呵一笑:“小宝啊!小莲姐姐有大奶!你想不想吃啊?”

  “我想吃大奶!我想吃大奶!”傻小子在院门外不停地拍著手跳
著。

  小菊飞快地跑进院子;小莲也飞快地跑进了院子。

  院子里停放著几辆破旧的自行车和三轮车。房东老太太坐在一个
小木凳上,清洗著盆子里一团血淋淋的东西。

  “奶奶!你洗的是什么肠子啊!”小菊好奇地问。

  房东老太太微笑著:“好东西!你们没有吃过的好东西啊!这是
胎盘──最好的补品!吃了不但能够治病,还能够延年益寿啊!”

  小莲走过去:“奶奶,这是猪的胎盘还是狗的胎盘啊?”

  “这是人的胎盘啊!买都买不来!是我的大儿子托人从医院里好
不容易才搞来的啊!”

  小莲拉住小菊的手飞快地上楼。房东老太太喊了一声:“喂!小
菊!小莲!等奶奶身好以后,喊你们下来尝尝!”

  她们跑进房间,马上关紧门。

  “我的妈呀!好恶心啊!什么东西都有人吃!”

  小菊看著小莲受恶心的样子,呵呵地笑。



  “小莲,你知道吗?那个阿青走了啊!这下可好,梅姐的肚子越
来越大,孩子一生下来就成了野种!”

  “阿青和梅姐本来就不相配,他们的年龄相差有二十岁啊!也不
知梅姐吃错了什么药?她已经是四十五岁了,还生什么孩子呀!”

  “生养孩子,到老了以后有依靠啊!”

  “有了孩子,也不一定就能靠得住,我们现在还是趁年轻多挣些
钱防老吧!”



  小莲感觉下身,一阵又一阵地痒痛,她不好意思对别人说,趁小
菊不在的时候,就关上门,脱下裤子,检查了一遍。小莲的手碰到了
一块肉疙瘩,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惊叫了一声,她心惊肉跳地拿起镜
子,认真地看著看著然后,她就偷偷地哭了起来。

  小莲用酒精、盐水不停地擦洗自己的患处,把患处洗的像水晶一
样透明发亮,啊!红珊瑚一样的肉瘤却越长越大像一朵燃烧的鸡冠花
盛开著。小莲哭红了眼睛,她恨透了身边所有的人。小莲擦干眼泪,
走进新华书店,寻找医药方面的书,对照自己的病情,她最后明白自
己是什么病了。

  小莲到银行取钱,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一千块钱是从多少个嫖客
口袋里换来的。她不敢走进附近的药店,她也不知道那个药店里有专
治尖锐湿疣的药。小莲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走进了一家药店。她
在第一个玻璃柜台里看到各种包装的男女春药,她在最后一个柜台里
看到各种包装的感冒药;营业员热情地欢迎她的光临,问她需要什么
药?她马上挺起胸,装得很像一个健康的小姐:“我是替朋友买药,
请问这里有专治尖锐湿疣的药吗?”

  营业员推荐了一大堆药品。她不知道那种药物有效,只好全部买
下,一盒接一盒地吃著,一瓶接一瓶地外部涂抹著。

  小莲怕小菊知道自己得了性病,就把药品全部锁进自己的皮箱里,
等没有人的时候再去开箱子吃药。晚上,又到了该吃药的时候了,小
菊坐在床上没完没了地看著电视,小莲只好忍住疼痛。终於等到小菊
躺上床,睡熟了。小莲披著衣服下床,她轻轻地打开锁满药品的皮箱,
看看手表,已经错过了一次吃药的时间,她心里埋怨起了小菊,就加
一倍地吃了药。

  小莲晕迷中躺下,她的胃突然翻滚起来,她慌忙下床,蹲在尿桶
前呕吐起来。

  “小莲,你怎么了啊!是不是也怀孕了?”小菊被吵醒了,她看
著小莲痛苦的样子,就开起了玩笑。小莲没有理小菊,她呕吐完,就
大哭起来。

  小菊穿起衣服走下床,她闻到一股药臭味从尿桶里散发出来。

  “你是不是生病了?”小菊拿起一件衣服给小莲披上:“到底是
什么病啊?有没有看医生啊?小莲你不要总是哭啊!”

  第二天,小莲在小菊的陪同下,走进了无名街巷里的一家性病诊
所。



  “小兰,我介绍给你的那个男人对你怎么样啊!出手大方吗?”

  “谢谢你梅姐,那个男人给了我一百块钱。”小兰不好意思地从
口袋里掏出四十块钱:“这是我应该给你的中介费!”

  梅姐挺著大肚子坐在沙发上,她微笑著接过小兰手中的钱,说:
“你们家的孩子淘气吗?我也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我
真想生一个淘气的小男孩啊!”

  “小龙自从进了幼儿园,就学乖了,他现在已经能背十几首唐诗
了啊!”小兰一提到自己的儿子,眼睛里就闪现出温暖的亮光。

  “阿青不想要这个孩子,他已经离开了我,我早就预感到这个坏
小子不可靠!不过,我希望肚子里的孩子长得也象阿青一样英俊!”
梅姐自恋的抚摸著自己的大肚子:“我要是不多长一个心眼,这个孩
子就保不住!”

  “怎么回事?”小兰问。

  “阿青临走之前,把流产的药放进了我的茶杯里。我早已经提防
著阿青的一举一动,就把茶水全倒进了我们院子的大垃圾桶里。呵呵
活该那只大花猫倒酶,房东老太太喂它大鱼大肉不吃,它也不知怎么
的就吃到了那些粘上流产药的东西,把一肚子小猫崽全流下来了啊!
呵呵让老太太心疼了好几天。”

  小兰呵呵一笑:“这个老太太挺怪的啊!我以前给她当保姆的时
候,看见她好多次吃胎盘,她的两个儿子送的大鱼大肉!在冰箱里也
放坏了,就拿出来喂猫。有一次,我看见老太太正在煮东西,以为是
给猫煮的食物。等东西煮好,我就喂了猫,老太太很不高兴,给了我
两天的脸色看,你知道我后来又看到老太太喝什么汤?”

  “什么汤?”

  “死婴汤!”

  梅姐一阵心惊肉跳,她两手紧紧地护在自己的大肚子上。



  小安开著残疾人三轮车,来看自己的妹妹。

  “小莲,你要多注意身体啊!一个月不见,你瘦成了这个样子?”

  “哥,我没事。”

  “还说没事?!”小安从口袋里拿出二百块钱:“这点钱你拿住
──花吧!”

  “哥!我真的没事,前几天感冒,现在已经好了啊!我还有钱。”

  “你现在又不上班,哪儿来的钱?哥给你的钱──快接住吧!我
过几天再来看你。”小安放下手中的钱,一瘸一拐地走下了楼。

  小安回到自己的住处,把床底下的满满一纸箱书抱了出来。最上
面的两本书是《毛泽东语录》和《邓小平文选》,上面落了厚厚一层
尘土。收破烂的还在院门外继续吆喝著,他看到小安一瘸一拐地走了
过来,就从三轮车上拿下来绳子和铁秤。

  “书多少钱一斤?”小安放下手中的纸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
土。

  “涨价了,以前一毛八一斤,现在两毛。”收破烂的开始检查,
纸箱里是不是全是书?

  收破烂的走后,小安嫂带著上小学的孩子回来了。

  “怎么样?今天挣钱多吗?”

  “不多,拉了十块钱!”小安叹了一口气:“你的烟摊怎么样?”

  “也不行啊!卖假烟总是让人提心掉胆!还不如去擦皮鞋呢!”

  一家人正在吃晚饭时,听到外边有人敲门。小安嫂心有余悸地打
开门,看见是七哥小兰夫妇,就微笑著欢迎他们。七哥把一份礼物放
在了桌子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给小安嫂的孩子。

  “你们这么晚来,一定有什么事吧?”小安接过七哥递过来的一
支烟。

  “呵呵我们还是听小莲说的,说是河北一个什么村子里可以换到
假币?”

  “不行的!我们上次花一千块钱换了一麻袋假币,全是一元两元
的还没走出河北,就被两个巡警查住了,三轮车子和一麻袋钱全没收
了!他们看在我们是残疾人的份上,让我们拿出身上全部的二百多块
钱,当罚款交给他们,然后才放我们走。”

  “七哥,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小兰叹了一口气。

  “挣不到钱,怎么让孩子上学?”七哥也叹了一口气:“现在学
校里的老师也太黑了,他们不是在教育孩子成才,而是每天变著法儿,
让孩子向家长要钱!”

  “是啊!我们的孩子今天回来说:老师让每一个学生交十块钱的
──智力开发费?”满脸苍蝇屎的小安嫂,爱伶地抚摸著自己的孩子。

  “我们这次来,是想问你们换假币的那个村子在哪?”七哥又给
小安敬上了一支烟。

  小安嫂收下了他们的礼物,就把去换假币的路线详细地说了几遍。
半个月以后,小安夫妇从妹妹小莲那儿听到七哥被抓的消息,怕会牵
连到自己头上,就搬家离开了Z城。



  “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啊?性病刚好,现在又长了子宫瘤!”小
莲的泪水又滑落了下来。小菊坐在小莲的身边,不停地安慰著她。

  小菊为了帮小莲,就把事情告诉了梅姐。梅姐挺著大肚子来看小
莲。小莲擦著泪水,给梅姐让座。

  “小莲妹妹,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子宫瘤吗?我给你介绍
一位华医生,她是著名的外科手术医师,现在已经是Z城医院的院长
了啊!”梅姐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肚子,接著说:“我十年前得了乳
腺癌,就是华医生给我做的手术,她是一刀病除啊!”

  “可是,你切掉的是乳房,我却要去切掉子宫啊!没有子宫,以
后还怎么生孩子?”泪水很快又从小莲的眼睛里涌出来。

  梅姐心里暗喜:幸亏当年得的是乳腺癌而不是子宫瘤啊!她为肚
子里的孩子万分地庆幸著。

  “小莲,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吧!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后,就让
她认你是干妈吧!如果你没有钱看病,我就替你先拿出来不要再哭了,
还是看病最要紧啊!”

  梅姐、小莲、小菊一起来到了Z城第一人民医院。梅姐找到了华
医生,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塞进了华医生的口袋里。华医生亲自给小
莲做了全身的检查,最后决定全部切掉子宫。

  手术就要开始了,苟医生已经给小莲注射了麻醉药。小莲躺在病
床上,胡言乱语。华医生戴上口罩手套,拿起了手术刀……



  苟医生戴著眼镜从手术师走出来,他眼前一亮,看见一个漂亮的
女孩,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喂,小姐你好!请问你是……”

  “医生你好!我叫小菊,我在等我的朋友小莲,她正在做手术。”

  “哦,我是苟医生,也是副院长!”

  小菊慌忙站起来,尊敬地看著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

  小菊暂时不再去卖淫,她留在小莲身边陪护著,她的心里一直在
想著去勾引那个苟医生。

  “梅姐平时对我们很刻薄,关键的时候还是挺身而出了啊!──
你的医药费!梅姐全部给顶上了。”小菊坐在小莲的身边磕著五香瓜
籽。

  “谢谢你小菊!”小莲感激地说。

  “小莲,奶奶来看你了啊!”房东老太太微笑著走了进来,她的
手中提著一个饭盒:“我听小梅说你动了手术,就赶紧给你煲了老母
鸡汤!来,好孩子,听话,趁热喝下去吧!”

  房东老太太很快走进了院长办公室。

  “华医生,我的两个儿子经常提起你啊!说你是Z城最好的医生
啊!要不是你,我老太太怎么能活到八十多岁呀!多谢你们送给我的
长寿补品,最近流产出来的婴儿多么?”



  Z城这几天卫生大检查,巡警车、城管车一辆接一辆地巡逻著。
卖青菜和卖水果的小贩,只敢把三轮车停在小胡同口。一个农民老汉
赶著一辆驴车,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

  “站住!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卫生大检查啊!你还要赶著一辆大粪
车进城?罚款五十元!”一个巡警撕下一张罚票,递给了农民老汉。

  “俺不识字,俺不要白票!俺也没有钱交罚款。”农民老汉嘿嘿
一笑,露出一排被烟熏黄的门牙。

  “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人越穷就越不讲理啊!”巡警看著拉满
粪便的驴车,他不会赶驴车,就不能没收他的驴车,他也不愿再多闻
大粪味!就一警棒打在驴的屁股上,喊叫:“──快走快走!”

  驴子挨了一警棍,受惊了,疯狂地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地奔跑起来
啊!一下子撞在了一辆开来的警车上,驴车翻了,一货轮的粪便全撒
在了地上,驴子跑不动了,大声地倒在地上呻吟著围观的小市民们捂
著鼻子在笑。

  小菊此时路过这里,她满意地看著笑著

  小菊回到梅姐发廊,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梅姐和房东老太太,让
她们也捧著大肚子笑起来。梅姐身边的电话响了,她随手拿起了电话,
一听声音是小菊弟弟的,就转手交给了小菊。小菊放下电话,长叹了
一口气。

  “你弟弟打电话来是不是家里有事?”

  “我弟弟考上了县重点高中,可是家里拿不出钱供他继续读书考
大学啊!”



  小菊骑著自行车去找小兰,小兰一个人正在家里给几盆花草浇水。

  “七哥还没有放出来?”

  “没有。”

  “小龙呢?”

  “上学去了。”

  “哦。”小菊看著忧愁的小兰,她还是鼓起了勇气说:“小兰,
你想不想多挣点钱?我前几天结识了一位导演,他正在出大价钱请人
拍黄片!”

  “什么?拍黄片?”小兰放下手中的喷壶,睁大了眼睛:“这要
是让人看见了,多丢人啊!那一位导演出什么价?”

  “拍一个小时,就能拿到上万块钱啊!”

  “真的?他们不会骗人吧?”小兰压低声音,拉著小菊的手走进
了屋。

  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小兰亲了亲六岁的儿子,说:“小龙乖,
小龙听话,妈妈有事外出,你要在家好好做作业啊!饿了就自己动手
拿饼干吃呀!”

  “妈妈,我一个人在家害怕!”小龙委屈地说。

  “小龙乖,小龙是男子汉;小龙是英雄,小龙什么也不怕妈妈回
来给你买巧克力吃!”小兰说著,就把一只玩具狗放进了儿子的怀里。



  小菊小兰按导演电话中提供的地点见了面。她们坐上了一辆漂亮
的私家车,车子飞快地奔跑著,把她们送进了效外一套豪华的别墅里。
大厅里坐满了一群奇妆异彩的男女,摄影师、录音师等人都已经做好
了准备,导演最后走了过来。

  “你们都做好思想准备了吗?拍这种片子,在国外随处都可以看
到”

  “导演,拍完片子给现钱吗?怎么给报酬?”一个女孩大胆地问。

  “根据不同的角色不同的作品质量,所给的报酬也不一样。”导
演巡视一遍所有到场的演员,接著说:“拍三级片一个小时给五千元
报酬;拍二级片一个小时给一万元报酬;拍一级片一个小时给两万元
报酬!”

  “导演,拍这种片子你们是怎么分级的啊?”一个十八九岁的男
孩问。

  “三级片就是异性性交;二级片就是同性性交;一级片,一级片
就是人兽在一起性交!”导演看著自己身边的一张张拜金主义者的脸,
自嘲地笑起来。

  从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声。

  “小兰,我们拍那一级片子好呢?”小菊嘴上问著,大脑里胡思
乱想著:啊!人兽性交!一个小时两万块。

  导演跟据演员们的级别要求,为他们分成了三组。小兰被分到了
三级片的一组里,准备和她性交表演的是一个无业的打工仔。无业的
打工仔从洗澡间里走出来,他半勃起的阳具像一根丝瓜垂挂著。小兰
看著肥大的阳具,吓得马上闭上了眼睛。
 
  “你还没有拿定主意?到底是拍几级啊?”导演走到小菊身边,
一再催促。

  小菊咬了咬牙,从牙缝里迸出一句:“我拍二万元一个小时的人
与兽!”

  导演冷冷一笑,领著小菊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小菊脱掉了衣服,
躺在床上等野兽的到来。饲养员牵著一只狼和狗的杂交种走了过来,
这只像吃了伟哥一样的狼狗,一看见小菊肥嫩的屁股,就伸出胡萝卜
一样的生殖器。啊!小菊惊叫著向门外逃去,可是已经晚了,狼狗疯
狂地扑了上来,像一位嫖客一样老练地把鸡巴插了进去。

  小菊紧闭上眼睛,她疼痛的内心深处幻想著:和自己一起进行性
交表演的是一位天皇级著名影星加著名歌星加著名美男加亿万富翁加
大总统啊!小菊恍惚中又看到了生养她的村庄,村里开满了香甜的槐
花,村外开满了金黄色的油菜花她看到死去的母亲又复活了她看到父
亲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站直了腰啊,她又看到自己的弟弟高高兴兴地
考上了大学!弟弟戴上了一顶大沿帽,开著小汽车奔跑著啊!红红的
大花桥抬了过来……



  梅姐发廊关闭了几天后,转让给了另一个年轻的女人,招牌换成
了“香妹儿发廊”。

  小莲出院后,为了报答梅姐,就去梅姐的家当保姆。

  “小莲,你帮我想一想,给孩子取个好名字。”

  “现在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也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好啊!”
梅姐拿起汉语词典,不停地翻找著,她把虚拟好的名字一个个地写上
笔记本,让小莲帮著挑选。

  “未来?未来!”小莲兴奋地叫著,她手指著笔记本上“未来”
两个字。

  “对呀!我们就叫她未来,无论她是男孩子女孩子,只要是我们
的孩子,就是我们的未来啊!”梅姐一激动起来,肚子就开始了疼痛,
两滴泪从梅姐的一双眼睛里闪现出来。她抚摸著自己的肚子:“啊!
这小家伙也一听到我们给她取的名字啊!她在我的肚子里高兴地跳了
起来。”



  小兰买了一包七哥最爱吃的东西,到K城监狱去看七哥。“小龙
很听话,学习成绩在全校一年级第一名七哥,我和孩子等你回家。”
  
  小兰说完这些话,眼里含著泪走了。



  小菊走进一家商店,拨响了公用电话。“喂,村长叔叔你好!我
是小菊,麻烦你通知一下我的弟弟我半个小时以后再打。”小菊挂掉
电话,等了半个小时;小菊再次拨响了村里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弟弟
的声音。“喂,弟弟你好!我已经把你考大学的学费给你邮寄回去了,
──请注意查收!你一定要为姐姐争一口气啊!一定要考上大学啊!
一定”小菊的声音在电话里颤抖著。

  小菊从时装店里出来,手里提著新买的裙子,她哼著小曲向公交
车站牌走去。

  “小菊。”苟医生突然站在了小菊面前。

  “啊!吓我一跳!苟医生也有空出来玩啊?”小菊呵呵一笑。

  “自从你的朋友小莲出院后,我们好久不见了啊!心里真有点想
你──小菊!你还是那么漂亮。”

  苟医生带著小菊坐进了一辆出租车,车子飞快地驶进了一家旅馆。
一个小时之后,两个人从包房里出来,又走进了一家酒店。

  “小菊妹妹,你的工作包在我身上了啊!”

  小菊喝的醉熏熏的,她倒在苟医生的怀里睡著了。小菊梦见自己
变成了一只母狗,一群公狗嘴里叼著骨头向她不停地献殷勤一只脖子
上戴金链子的公狗走过来,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小菊的脸。啊!
小菊高兴地向他不停地摇动著尾巴,戴金链子的公狗伸出胡萝卜一样
的阳具,啊!一下子插进了小菊的屁股,两只狗的屁股很快锁到了一
起啊!这时候,小菊看见死去的亲人向她走过来小菊不愿让亲人们知
道──她已经变成了一只母狗──放开我!啊!该死的狗放开我……

  “小菊,小菊你快醒醒啊!”苟医生不停地呼唤著。

  “你真的把我安排进医院里──当护士?”

  “是!不过,你要抓紧时间培训两个月,我已经给你找好了老师。
以后你和我在一家医院上班,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啊!”

  小菊的眼睛里闪动著感激的泪花,她紧紧地抱住苟医生粗大的脖
子。



  小菊回到商城街八号院子,她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一想到自己
就要从良了,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酸甜。她梦想著自己脱掉了妓女的外
壳,一下子变成了白衣天使,啊!像天鹅一样美丽的白衣天使。

  小菊提著皮箱走下了楼。

  “小菊姐姐,你也要走啊?”傻小子突然跑过来,拦住了小菊,
“小梅姐姐走了!小莲姐姐走了!小兰姐姐也走了!小菊姐姐为什么
也要走啊?你们都不和我玩了啊?我不让小菊姐姐走”

  “小宝听话,小宝乖!姐姐还会回来看你的啊!”小菊看著这个
收留她六年的大杂院,还真的有一点留恋呢!这时,大花猫嘴里叼著
一块肉,从房东老太太的窗户里跳了出来。

  “该死的猫,快给我放下!快给我放下!”房东老太太气喘吁吁
地追赶过来。

  小菊看到大花猫嘴里叼著的是一个煮熟的婴儿,这个只有文具盒
大的婴儿紧闭著眼睛,像似梦到了天堂。房东老太太像一只大白猫紧
追著大花猫,追呀追呀大白猫突然摔了一跤,她满嘴洁白的假牙被摔
掉在了地上。

  “哈哈奶奶摔倒了!奶奶的牙摔掉了!”傻小子放开小菊,兴奋
地拍著手鼓掌。

  “房东奶奶,你没有事吧!”小菊跑过去,把房东老太太搀扶了
起来。

  “谢谢你小菊,奶奶没事!算命的先生说我能活到一百岁!”房
东老太太手指著自己的孙儿:“你真的是傻的一点都不透气啊!奶奶
摔倒了,你却高兴地鼓掌?!快把奶奶的假牙拾起来!”

  傻小子呵呵一笑,从地上捡起了奶奶的假牙。



  小莲把煲好的鸡汤端到了梅姐的床前,说:“梅姐,孩子和你都
需要营养,你就趁热喝下吧!”

  “小莲,我吃的喝的东西太多了啊!你看我现在已经胖成什么样
子?我现在胖的快不能坐凳了啊!”梅姐懒懒地躺在床上,不愿意再
动一下。

  “梅姐,你就好好地躺著吧!为了我的干孩子──未来!就让我
喂你吧!”小莲说著,就拿起了调羹。

  电话突然响了,小莲放下调羹,去接电话。

  “喂!是小莲吗?唉呀不好了!自从你们这些女孩子走了以后,
我的傻孙儿就一天到晚地哭闹起来。给他牛奶,他也不喝了!他嘴里
不停地喊著:梅姐、莲姐、兰姐、菊姐的昨天晚上,他人突然就不见
了啊!我已经问过了小兰小菊,她们都说没有看见!”

  “房东奶奶,我们也没有看见啊!梅姐就要生了,现在离不开人
啊!你就让小兰小菊帮你找找吧!”

  “哎呀!我的肚子疼的好厉害啊!”梅姐喊叫了起来。

  小莲匆忙挂掉电话又惊慌地拿起了电话。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几个医生忙碌起来。



  “喂,是房东奶奶吗?我是小兰。我在英雄路上找到了小宝,他
现在没有穿裤子,和一个女疯子睡在一起呀!”

  “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了啊!啊──我的小宝!他没有事就行。”
房东老太太放下电话,很快拨响了大儿子的手机:“喂,儿子──是
我啊?你怎么连妈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啊?我告诉你──小宝已经找到
了啊!你快点开车去给我接回来啊!什么?你正在开会!开会哪有找
儿子重要?喂喂什么,让我给小宝他叔打电话?让小宝他叔开车去接。”

  在英雄路上,小兰和几个恋爱中的男女,正在偷窥女疯子和傻小
子。女疯子裸著污黑的下半身,上半身穿著破旧的男式军衣,她的头
发被谁剪割的不男不女;她随心所欲在阳光下,哼唱的歌曲里没有一
点忧郁;她突然爬近一个垃圾筒,掏出花花绿绿的包装纸,丢的满地
都是她兴奋地抓到一根发粘的黄瓜,放到嘴边亲了又亲。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吃下去。当小兰回转身再看时,却看到女疯子
把黄瓜插进了自己的下半身,快慰地呻吟著谁的名字傻小子看著女疯
子,也手淫起来。

  “喂,傻小子,你不要去手淫啊!快把你的大鸡巴插进她的洞里
去!”一群流氓模样的男女大声地呼喊。

  “小宝,小宝你不要这样啊!快回家去,你奶奶正在找你。”小
兰羞红了脸,她著急地乱喊,却不敢走近傻小子。

  一辆洁白的小汽车开了过来,傻小子被装上车拉走了。


 
  “呵呵,奶奶的好宝贝回来了,奶奶给你娃哈哈喝呀!”房东老
太太微笑著,把一根管子插进奶瓶递给了傻小子。

  “奶奶,我要把奶送给英雄路上的姐姐喝!”傻小子说著,举起
奶瓶就向门外跑去。

  房东老太太慌忙追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傻小子:“小宝听话,小
宝是奶奶的乖孙儿!我们不去找那个女疯子。小宝听话,小宝是奶奶
的乖孙儿,奶奶给小宝找一个漂亮的小媳妇”

  这时,电话响了。房东老太太一只手牵著傻小子,一只手去接电
话。

  “喂,是小莲呀!我的小宝已经找回来了什么?──小梅难产?
哎呀我的老天爷!还是保命要紧啊!你就对医生说不要孩子!什么?
你做不了主?你就去劝劝小梅呀!还是保命要紧啊!唉呀!小梅怎么
这样傻?好好我马上去劝一劝小梅!”房东老太太放下电话,她一想
到自己很快就能喝到一个新鲜的死婴汤!激动地跳了起来,她突然忽
视了自己的傻孙儿,她飞快地关上门,跑出八号院,跑到商城街,伸
出双手去拦过往的出租车。



  “你是病人的家属吧?情况很紧急,我们只能救一条人命!是要
孩子还是要大人你快签字吧!”

  小莲浑身颤抖起来,她接过医生手中的笔,却不敢判决两条人命
中谁死谁生?“啊!可怜的梅姐!啊!我们的未来!”小莲一想到自
己失去的子宫,就呜呜地大哭起来。

  “你到底和病人是什么关系?”华医生快步走了过来。

  “我们仅仅是朋友,我不敢签字!”小莲继续哭泣。

  华医生快步走进了手术室。

  “小梅,我们就要给你做手术了!孩子不能保证救活,你要有思
想准备啊!”华医生看著大出血的梅姐。

  “不──不!我要我的孩子!华医生、求求你,一定要先救我的
孩子!”梅姐挣扎著喊出内心的话:“我的这一生已经没有希望了啊!
华医生,你一定要救活我的孩子,她是我全部的感情寄托!”

  华医生突然想起了二十五年前,自己亲手抛弃的儿子!她的心隐
隐地疼痛起来,她用敬佩的目光飞快地看了一眼──这个伟大的母亲!

  这一天刚好是六一儿童节,幸福的家庭里,孩子们正在唱著甜甜
的童谣。房东老太太慌手慌脚地跑进医院,她看到的梅姐微笑著闭上
了眼睛!她想吃的死婴儿,此刻正在为自己的母亲而悲鸣。

  “梅姐,你就安心地去吧!我向老天发誓:我一定要把我们的未
来──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小莲擦干自己的眼泪,她最后
看了一眼这个让她恨又让她爱的梅姐。

  小莲像一位真正的母亲,她用全身的温暖抱著孩子走出了医院。



  “妈妈不要抛弃我!”一个孩子站在雪地里,不停地呼唤著自己
的母亲。

  华医生突然从梦中惊醒,她推了推身边的丈夫。

  “南山,我又梦到了我们的孩子!他站在雪地里不停地呼唤著我。”
一滴泪从华医生的眼里涌出来,她的声音开始哽咽。

  “好了,我的夫人!你想要孩子,过几天,我们就到孤儿院领养
一个!”夏南山翻过身又睡了。

  华医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著,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
现梅姐的孩子。啊!太像了!真的太像了!那个孩子长的就像自己的
孩子啊!华医生的记忆飞快地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她怀里抱著白白胖
胖的孩子……

  华医生带著一份重礼,来到了梅姐遗留下的家。她看见小莲疼爱
地抱著孩子,哼唱著姥姥传给妈妈,妈妈又传给她的歌谣。

  “小莲,你没有结婚,还是把孩子送给我们收养吧!”华医生把
一叠人民币放在了小莲的面前。

  “华医生,我不会收你的钱。我已经答应梅姐,把未来养大成人!
我已经把未来当作自己的亲骨肉,我可以为了我的孩子去牺牲一切!”
小莲说著,就把钱推回到华医生面前。

  华医生长叹了一口气,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孩子,提著沉重的礼
物走了。



  傻小子又从奶奶家里跑出来,他走过英雄路;走过解放路;走过
劳务市场;走过废品收购站;走著走著他在梦中寻找著美好善良的伴
侣。天黑了下来,傻小子又回到了英雄路上,躺在一棵老槐树下睡著
了,他的裤裆开了缝,肥大的阳具展现了出来。路过的男人中,有阳
痿者、有早泄者、有举而不坚者、有小阴茎者等等,当然,还有大流
氓!

  第二天的清晨,当房东老太太找到英雄路时,看到自己的孙儿正
在哭泣。傻小子下身的阳具和睾丸都不见了!红红的血顺著他的大腿,
滴在了英雄路上。


             第十五章

  我和六个天使般的男孩坐在了一起,桌子上有我们最爱吃的水果
和美味佳肴,我们喝著国产的葡萄酒,啤酒、白酒,一个个喝的面如
桃花,忘记了窗外是黄叶飘落的秋天。

  “──来,各位姐妹!大家一起祝福何叔叔──金枪不倒,永远
不老!”小妖精把啤酒杯举上了头顶。

  六个孩子全部站了起来,把酒杯碰了过来。我听著酒杯和酒杯发
出兴奋的碰撞响声,同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何叔叔,今天是你六十岁生日,我们兄弟刚好六个人来为你祝
寿,让我们一起合影留念吧!”小东西从包里飞快地取出了像机。

  “你们都听我的指挥。何叔叔请坐下,小妖精站在何叔叔的左边,
小鬼站在何叔叔的右边,阿青和小玉站在何叔叔的后边,小强和我蹲
在何叔叔前面。”小东西指挥著大家各就各位。

  “等一下!”小鬼抱著香蕉跑了回来,给每一个人发了一只香蕉。

  我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可不能像这些孩子这么疯啊!

  “阿青,还是把我的箫给我拿过来吧!”我拍了一下身后的阿青。

  “何叔叔,还是让我来吹箫吧,请你边弹吉它边唱歌。”阿青抱
著吉它跑了过来。

  我接过阿青手中的吉它,调试了一下琴弦。就边弹边唱了起来:
“我们爱吃大香蕉!我们爱吃大香蕉……”

  小东西设制好相机的自拍功能。跑回到我的身边。

  六个孩子跟著吉它的节奏,一起疯唱著:“我们爱吃大香蕉!我
们爱吃大香蕉……”

  一阵混乱热闹之后,大家又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

  “我见意让何叔叔给我们出六条题目,每一条题目都是和同志有
关,回答不上来就罚酒一杯。”阿青把纸和笔递给了我。

  我飞快地在纸上写出了六条同志娱乐题目,并按顺序编好了代号。
“谁先回答问题?答错了罚酒。”我的目光转了一圈。

  “姐妹们,让我先来吧!我回答第一道题。”小妖精自高奋勇地
站了起来,接过我手中的题目:“啊!──请说出六个同志影片的名
字。──有《孽子》、《蓝宇》、《东宫西宫》、《春光乍泻》、
《今年夏天》、《霸王别姬》。”

  大伙给小妖精鼓掌。

  “小鬼,你还是早一点选题吧!难题一定都在后面呢!”小东西
推了推身边的小鬼。

  小鬼慢慢地站了起来,向后紧缩著脖子:“何叔叔,哪一道题最
容易啊?”

  “好孩子,每一道题都很容易啊!你大胆地选题吧”我看著小鬼
胆怯的样子,忍不住和大伙一起笑起来。

  “那就让我回答第二道不,我想回答第五道题。”小鬼突然看见
小妖向他伸出五只手指。

  “第五道题是:请你说出六家同志网站的名字。”我把第五道题
递给了小鬼。
 
  “这我知道,我可以说出上百家同志网站的名字呢?”小鬼兴奋
地站直了身子:“有《桃红满天下》、《我们啊我们》、《朋友别哭》、
《爱情白皮书》、《缘聚中原》、《广东同志》还有《花醉红尘》、
《涂涂在线》、《阳光地带》、《北京同志》、《大连同志》、《拉
拉俱乐部》……”

  大伙给小鬼一阵鼓掌。

  小东西站了起来:“何叔叔,让我回答第二道题吧。”

  “请你说出六部和同志有关的书名。”我把第二道题递给了小东
西。

  “太难了,我读的书少,给我换一个题吧!”小东西的嘴巴撅的
高高的。

  “罚酒!罚酒!”大伙同时把酒杯举到了小东西撅的高高的嘴巴
前。

  “我只喝一杯!”小东西硬著头皮把一杯啤酒全喝进了肚子。

  我夹了一块牛肉送到了小东西的嘴里。

  “其实,我国的出版界还不够开放,出版的同志方面的书籍也很
少,如今是网络的时代,到网上能查看到许多优秀的作品。”阿青接
著说:“国内公开出版的两本同性恋方面的书:一本是李银河著的
《同性恋亚文化》,一本是方刚著的《同性恋在中国》。两位作者都
不是同性恋者,他们写的东西只是访谈,没有亲身的体验,他们对同
性恋内心的世界只是一种书面的理解。而真正的同性恋作家为同性恋
写的作品,往往是出版不了,还有许多知名的作家,他们连公开自己
是同性恋身份的勇气都没有。”

  我同意地点了点头:“阿青说的没错。我国公开出版的同志方面
的书籍还有:法国作家让·热内著的《小偷日记》,台湾作家白先勇
著的《孽子》,还有一位美国同性恋诗人艾伦·金斯堡著的《嚎叫》。”

  “还有一份内部发行的同志刊物,叫《朋友通信》,主编叫张北
川,听说他是一位──为中国同性恋性病防治做出最大贡献的医生。”
小玉说话时露出一排洁白的牙。

  “有关专家曾做过调查,中国的同性恋者至少有五千万人啊!要
是有人公开创办一份同志期刊,五十个人每月平均买一份,也能卖到
一百万册啊!这个老板不就发财了!”小鬼胸有成竹地说。

  “要是官方给同志们这个刊号,我们自己就可以创办了啊!”小
妖精接著说:“让何叔叔当主编,我主持新闻栏目,阿青主持文学栏
目,小玉主持音乐栏目,小强主持美术栏目,小鬼和小东西搞发行。”

  “这个梦想还要等以后才能实现啊!”我欣慰地看著这群可爱的
孩子:“我已经老了,可能看不到这一天了。这个希望只有寄托在你
们这代年青人身上了。”

  “何叔叔,你会看到这一天的啊!我们一个个去努力,中国一定
会进步的啊!你会看到中国的同性恋者可以结婚,还可以领养孩子。”
阿青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举著酒杯手激动地有些颤抖:“来,孩子们!明天属於你们。
为美好的这一天──干杯!”

  酒杯发出振奋人心的碰撞响声。

  大家又回到了现实的坐位上。

  “还有三道题没有人回答呢?”小鬼站了起来:“何叔叔请接著
出题。”

  “何叔叔,我接著回答下一道题。”小强微笑著站了起来。

  “小强的这道题最简单:请讲一个和同志有关的幽默笑话。”我
亮出了小强的题目。

  “我开始讲了,你们听完后一定要开怀大笑啊!谁不笑就请喝下
我的这杯酒!”小强挪动了下自己的酒杯:“那是一个冬夜,当下过
一场大雪。一个村长到镇长家送礼,喝的醉醺醺地推著自行车回来时,
迷了路,倒在路边睡著了。这时,走过来一个人,他看了看喝醉了的
村乡骂了一声:他妈的,老子想喝酒没钱买,你却醉的像死猪一样。
这个人骂完就推走了村长的自行车。不一会儿,又走过来一个人,他
看了看喝醉的村乡,用脚踢一脚没有反应,就把村长的手表和钱全拿
走了。第三个人又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喝醉的村长,就去摸村长外衣
和内衣口袋,里面什么也没有了,这个人於是就全扒下了村长的衣服
走了。第四个人又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光著屁股的村长骂道:他妈的,
我来晚了一步啊!说完就爬在村长的屁股上操了一次,这个人提上裤
子也走了。这一切的一切被一只狗看见了,狗长叹了一声说:做人多
好啊!──随时都可以捡到便宜!”

  大伙都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还乘下最后两道题,阿青和小玉请选择吧。”我亮出了最后两
道题目:“这两道题分别是──请说出六个以上的同志名人和用女声
唱一首歌!”

  大伙听到最后一道题目鼓起了掌声。
 
  “让我先回答上面那道题!”阿青抢先一步站起来:“中国的同
志名人有很高,圈里人已经熟悉了,我就提一些国外优秀的同志名人
的名字吧!──有尼采、叔本华、兰波、里尔克、叶赛宁、惠特曼、
卢梭、萨特、萨福、福柯、马雅可夫斯基、罗丹……”

  “不算数,他提到的这些同志名人我大多都不知道!罚酒!罚酒!”
小鬼抗议地站了起来。

  “小鬼,你知道的那些娱乐名人,我还看不上呢!”阿青举起酒
豪爽地喝下了一杯!

  大伙为阿青鼓掌。

  轮到小玉了,小玉开始模仿李娜的《青藏高原》,大伙说不像,
小玉又接著模仿田震的《野花》,大伙又说不像;小玉又接著模仿那
英模仿杨玉莹模仿张惠妹最后小玉不在模仿别人的声音,用自己真实
的声音唱著潘美辰的歌:“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当
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起它……”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当我受到惊吓的时候,
我才不会害怕”大伙站起来手拉著手,合唱著这首想有一个家的歌。



  一个星期天,小兰带著儿子到公园游玩时,遇见了小菊和苟医生。

  “你到一边等我啊!我和她们母子说几句话就回来。”小菊悄悄
地对苟医生说。

  “呀,小龙已经长这么高了啊!”小菊微笑著走过去。

  “阿姨好!”小龙礼貌地打招呼。

  “小龙真乖,几岁了?上几年级了啊?”

  “阿姨,我今年已经七岁了,上小学二年级。”

  “小菊,那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吧?”小兰瞟了一眼远去的苟医
生。

  “我能进医院当护士,全靠他了!他是我们医院的副院长,也是
一位出色的麻醉师!”小菊自豪地说。

  “你现在是他的包二奶吧?”小兰呵呵一笑。

  “妈妈,什么是包二奶?”小龙插了一句。

  “呵呵小龙,等你长大后就知道了。”小菊接著说:“他家里还
有一个老不死的女人缠著,要不,我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做夫妻了!”

  小菊说完话,就回到了苟医生的身边。

  “叔叔阿姨请买一朵玫瑰花吧”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手里
拿著几朵正在枯萎的玫瑰花。

  小龙伶悯地看著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似的小女孩。

  小女孩失望地从一对对情侣面前走过。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出现在
苟医生和小菊面前,她指著小菊的鼻子大骂狐狸精!苟医生吓的转身
就跑,惊慌中撞倒了卖花的小女孩。小女孩手中的玫瑰花掉在了地上,
两枚闪光的硬币也从她的口袋里跳了出来。小女孩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去捡自己的玫瑰花和硬币。这时,一个捡破烂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他
捡起地上的硬币就跑。卖花的小女孩没有追上捡破烂的小男孩,就坐
在地上大哭起来。

  “站住!──把钱还给她!”小龙伸手抓住了捡破烂的小男孩。
小男孩在小龙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脱身就跑。

  “谁让你去管闲事了?看看你的手,已经流血了啊!”小兰气愤
地抓住小龙,不让他再去追捡破烂的小男孩。



  “妈妈,爸爸回来了!”小龙一路开心地呼叫著,跑进了院门。

  小兰苦涩的脸上闪现一丝微笑,她想走出院门去迎接,却停下脚
步迟顿了几秒钟,然后拿起喷壶,去给几盆花草浇水。枯瘦如柴的七
哥站到了小兰的背后,他几次努力去抬低垂的头,一直没有抬起来。
他等著妻子痛骂一顿,这样会让他心里舒服些。

  “你回来了,下次什么时候再进去啊?”小兰放下手中的喷壶,
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七哥突然蹲在了小兰面前,痛哭起来。

  雨,整整下了一夜。天亮时,太阳从乌云里钻出烧饼大的脸。七
哥一大早起了床,骑著脚踏三轮车出了门。中午时,七哥拉回来上百
个空花盆,他开始在自家的院子里设计盆景。又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
奇形怪状的植物长出了一身的绿毛,七哥开始把盆景一批一批地拉出
去卖。



  “小龙,你今天怎么不去上学?”小兰看著有些反常的儿子。

  小龙低垂著头,不说话地站著。

  “怎么回事啊?好儿子,快给妈妈讲?”小兰蹲下身子,态度温
和下来。

  “妈,老师让家长去学校一趟!”小龙眼里很快涌出了泪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了啊?”小
兰愤怒地拍了儿子一掌:“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班里一个叫小明的同学,他仗著自己的爸爸是教育局局长,
总是欺负我的同桌。因为我的同桌戴有近视眼镜,小明就骂我的同桌
是四眼狗!我看不上去,就动手和他打了起来,不小心用铅笔扎伤了
他的眼睛。”

  “什么?你给我惹了这么大的祸,谁让你去管闲事了啊?”小兰
又一掌,打在了儿子的屁股上。

  小兰带著儿子从学校里回来后,躲进屋里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啊?”七哥著急地问。

  “小龙和一个同学打架,把同学的眼睛扎瞎了一只那个孩子的父
母让我们赔偿十万元!”

  “他们都是小孩子呀!打架是很正常的。小龙又不是故意扎瞎小
明的眼睛!他爸爸是教育局局长又怎么样?不让我们的小龙在这个城
里上学,我们再去别的城市找学校!”



  一个月以后,两辆车子开进了小兰七哥的家,从车子里走下小明
的爸爸和夏南山。七哥赔著笑脸给他们让坐;小兰赔著笑脸给他们倒
茶;小龙咬著牙,站在院子里看各种各样变态的盆景。

  “夏校长,你看这院子怎么样?”教育局局长问。

  “院子挺大的,地理位置也不错,就是房子太旧了!”夏校长呵
呵一笑。

  “夏校长,你就出个价吧!这可是我父亲传给我的祖宅啊!只要
能赔得起小明的爸爸,我们就全部卖掉!”七哥说著,狠狠地把手中
燃烧的烟屁股,按灭在了地上。

  “小七这样吧,我们先回去考虑考虑,然后再给你一个合理的答
复!”夏南山站了起来,很快教育局局长也站了起来,他们坐上各自
的私家车潇洒地离去。

  “妈妈,我们的房子卖掉后,我们住哪儿啊?”小龙揉著哭红的
眼睛。

  “我们搬到外边,租房子住。小龙,你以后一定要听话!不要再
去管闲事,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就忍住,忍不住就跑开你要好好上学,
将来当更大的官,就不怕他们欺负我们了啊!”小兰心疼地抚摸著儿
子。

  一个星期之后,夏南山出八万块钱买下了小兰七哥的院子。七哥
带著妻儿搬进了煤厂附近的,两间破旧的平房,小龙又回到了学校里
继续读书。



  自从我结识这群年轻人后,我也很快学会了上网。

  那是一个阳光温和的星期天。我和阿青一起到中关村海龙大厦,
花掉一天的时间和五千元钱买回来了一台电脑。我住的小区里还没有
装上宽带,用电话线拨号上网,网速有时特别的慢。我上网也就是看
看同志新闻,同志图片和同志文章。有时候感觉特别无聊时,就走进
同志聊天室,用老阮这个网名,和一些虚拟的朋友聊上几个小时。

  天很快又黑了。

  灯马上又亮了。

  自从有了电脑后,我孤单的夜晚就容易打发了。

  我打开了电脑,windows98开始运行。

  我的手指开始敲动键盘,用全拼输入法输入:老阮来了。

  聊天室公告栏上显示:欢迎老阮来了走进玻璃聊天城。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晚上好!

  春暖花开对老阮来了说:晚上好!很高兴见到你。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啊!看到你的名字使
我想起一位诗人,他曾写过一首《面对大海,春暖花开》。

  春暖花开对老阮来了说:我没有见过这首诗,不过我很喜欢这首
诗的标题!你很喜欢这首诗吗?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这个现代诗人的名字叫海子,我最喜欢
他的不是这首诗,而是那首《亚洲铜》。

  春暖花开对老阮来了说:我不喜欢现代诗歌,现代的诗歌不是看
不懂就是说的全是废话!──真没劲!我已经好几年不看纯文学刊物
了。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其实在网上也能找到一些优秀的作品啊!

  春暖花开对老阮来了说:对不起!我们聊些别的话题吧!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我们聊足球好不好?

  春暖花开对老阮来了说:聊足球更没劲!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你想聊些什么啊?聊新闻还是歌曲?

  春暖花开对老阮来了说:你最喜欢哪几首歌曲?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三套车》、
《被爱情遗忘的角落》。

  春暖花开对老阮来了说:这些已经是老歌曲了,你的年龄真的很
大吗?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我说我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你相信吗?

  春暖花开对老阮来了说:我不相信,常到这儿来聊天的同志最多
也就四十多岁。年龄大的爱把自己伪装的年龄很小,年龄小的又爱把
自己伪装的很大!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呵呵在虚拟的空间里讲实话也很困难啊!

  春暖花开对老阮来了说:我们还是接著聊歌曲吧!我最喜欢的歌
星有:郑智化、潘美辰、齐秦、童安格、赵传……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他们都是港台的,大陆的刘欢和崔健你
喜欢吗?

  春暖花开对老阮来了说:有时候也喜欢。

  这时,屏幕上提示:欢迎吸精男孩走进玻璃聊天城。

  吸精男孩对春暖花开说:亲爱的你好!

  吸精男孩对老阮来了说:亲爱的你好!

  春暖花开悄悄地对老阮来了说:别理这个疯子。

  老阮来了对吸精男孩说: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都是同志,大家应该相互理解爱护啊!
我们一起来聊吧!

  吸精男孩对老阮来了说:我今年十五岁。

  老阮来了对吸精男孩说:唉呀!你这么小啊!还在上中学吧?

  吸精男孩对老阮来了说:我在Z城中学上初三。

  老阮来了对吸精男孩说:啊!你太小了啊!你是在网吧里上网吗?
还是快回学校吧!

  吸精男孩对老阮来了说:不!我要在这儿找个帅哥陪我过夜。

  老阮来了对吸精男孩说:我不是帅哥,我长的又老又丑。

  吸精男孩对老阮来了说:把你的照片发到我的电子信箱里让我看
看,只要是我喜欢的类形就行。

  老阮来了对吸精男孩说:对不起,我没有照片。你还是听我的话
快回学校吧!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你怎么不和我聊了啊?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你还想和我聊吗?

  春暖花开对老阮来了说:今天没有兴趣了,等明天晚上我们再聊
吧!

  春暖花开对老阮来了说:886

  老阮来了对春暖花开说:再见。”



  我退出了聊天室。

  我揉了揉疲倦的眼睛,上床开始睡觉了。

  清晨起了床。我从枕巾上一根一根地捡起自己的落发,感觉自己
的头发越来越少。我洗过脸以后,几乎不敢再照镜子。镜子里总是出
现一张苍白,瘦削,嘴唇没有血色的脸。

  我这个时候,就会从抽屉里取出像册,翻看著自己年轻时候的照
片。

  人如果一直年轻该多好!

  我一想起自己的身边还有阿青、小玉、小妖精、小鬼等等,这一
群可爱的孩子总会让我体内的血热起来。

  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走进老年健身的街边公园。我开始和这些
蠢笨的老头子老太太们一起锻炼,不让自己早一天成为废品。

  我真的还很年轻啊!因为我还有力气去爱!我对鲜花掌声还有信
心!

  我坐下开始写作,幻想著自己能写出一部比《红楼梦》还要伟大
的著作。

  我到菜市场买新鲜的蔬菜。

  我到图书馆寻找近期出版的书刊。

  我给我的几盆花草浇水。

  我把自己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同时也把自己的肉体洗的干干净
净。

  我想去看看那群孩子了啊!他们现在是有工作还是没有工作?他
们现在是饿著肚子还是喝醉了酒。啊!我一定要去看看他们,告诉他
们好好做人,好好学习,好好珍惜自己的青春时光。我加快了脚步,
像一头急走著的驴子。我走进东单公园大门后,已经是满脸满身的臭
汗。

  我找一张椅子或一块石头坐下来。

  我看著这些三五成群的孩子,他们明亮的眼睛在黑夜深处闪烁著。

  夜越来越深了。有家的孩子回了家,没有家身上有几十块钱的孩
子去了澡堂过夜,还剩下几个孩子,他们幽灵般地徘徊在树丛和公厕
之间。

  今晚,我想请一个孩子吃饭,让他吃的饱饱的,然后带他回家,
再然后我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亲吻他红红的嘴唇,也亲吻他嫩嫩的
脚丫子。

  一个瘦瘦的男孩在公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最后向公厕走去。
 
  我几乎已经听到他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只要他喜欢我这个老头子,
我就请他吃烤鸭喝啤酒然后带他回家陪我睡觉。

  公厕里只有我们一老一少两个人。

  男孩掏出他软软的小阳具,装著一副撒尿的样子。

  我也掏也自己软软的东西,装著一副撒尿的样子。

  我等啊等,终於忍不住地伸出手去摸男孩子。这个男孩突然蹲下
身子,用嘴含住了我软绵绵的东西,男孩紧接著吐出我的软软东西,
猛地一伸手,狠狠地抓住我松垂著的睾丸

  男孩咬著牙对我喊叫:“快给我拿钱!”



  小兰让七哥拉煤车去卖煤,七哥身体太瘦,他拉不动煤车,就到
劳务市场去找工作。小兰走进了香妹儿发廊。

  Z城的劳务市场已经从解放路搬进了二马路的一个院子里。“往
里走,别站在大门口!往里走往里走!”一个女人拿著喇叭不停地吆
喝著。院子里已经挤满了打工仔打工妹,几个背包的民工堵塞在了大
门口。

  七哥挤进了劳务市场,几个民工问他是找人的还是找活儿的?七
哥苦笑著摇了摇头,在劳务市场里寻找著老板。七哥挤出了一身汗,
他坐进一个小茶棚,花两毛钱卖了一杯糖精色素水。七哥喝完茶,就
想上厕所,他走到劳务市场的东北角,看见一个老头坐在厕所门前,
正在收费。一个小黑板上写著几个歪斜的粉笔字:每位两角。七哥觉
得花两毛钱买一杯水值得,花两毛钱上一次厕所不合算!他提紧自己
的睾丸,挤出了劳务市场。

  七哥跑了好几条街道,最后走进一个小胡同里的免费公厕。公厕
里好几天没有人打扫了,大便小便随地都是,苍蝇正在狂欢起舞。一
个打工仔手里提著两块砖走了进来,他叉开腿,蹲在了两块砖上。一
群苍蝇热情地扑了上来,七哥一只手打著脸一只手打著屁股,苍蝇还
是赶不走。

  “喂,哥们,你带的纸多吗?我忘记带手纸了啊!”七哥看著打
工仔手里的一张报纸。

  打工仔把一张报纸“哧”地一声,撕分成两份,随手给了七哥半
张。

  “他妈的,你看看这报纸上的老头,他们已近八十岁了,脸养的
比婴儿的屁股还嫩!再看一看我们这代农村青年吧!──我们过早地
辍学流浪打工染性病我们才十八岁,却已经驼背额头爬满了皱纹!”
打工仔骂完了,屎也拉完了,就把手中的彩印版报纸揉成一团,擦了
屁股。

  七哥呵呵一笑,他用报纸上一个熟悉的老头的脸擦完屁股,提上
裤子捡下脚的地方出去。这时,一个背包的青年走了进来,他飞快地
把一张专治梅毒淋病的广告贴上墙,覆盖了另一家的性病广告。

  七哥在劳务市场守了几天,没有一个老板问过他。他肚子饿了,
就想起了老婆孩子。为了节省两毛钱的停车费,七哥就步行到劳务市
场;为了节省一块钱的公交车费,七哥就步行回家。七哥走著走著,
肚子里就憋满了火气,他握紧拳头,想找人打一架。街头一个老头正
在卖烤白薯,七哥走了过来。

  “老头,你烤的白薯多少钱一斤啊?”

  “一块钱一斤。”

  七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的人民币:“我要几斤!”

  老头接过七哥的钱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微笑著拿起盘子秤。

  “一共三斤,三块钱!”老头说著,拿出一个油纸袋,把三斤热
乎乎的白薯交到了七哥的手里。老头开始找钱,他细心地从口袋里拿
出钱,一张一张地数著:“找给你七块!”

  “什么?你这老头糊涂了吧!我明明给你的是一张百元的钞票,
你怎么找给我七块?”七哥大声地责问。

  “不会的!我老头记的清清楚楚,我收你的是一张十元的钞票啊!”

  七哥和老头很快就吵了起来。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没有一个人
站出来劝架。七哥一急,就动手打起了老头,老头最后流著老泪,从
口袋里掏出一张沾满自己血汗的百元钞票给了七哥。七哥接过老头的
钱,他没有再去拿烤白薯,快步离开了围观的人群。



  一个老嫖客心脏病突发,死在了小兰的身上。小兰惊慌中穿好衣
服,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就用宾馆里的电话问小菊。

  “小兰,你怎么犯起傻了啊!你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去报
案!你快快逃跑吧!”小菊在护士值班室里著急地喊叫。

  一个星期之后,小兰因为卖淫罪、拍黄色淫秽影片罪被抓了起来,
并上了Z城晚报的头条新闻。那个死去的老嫖客上了Z城早报的头条
新闻,新闻是这样报导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警官,长期和犯罪分子
做斗争,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心脏病突发,光荣地牺牲在了岗位上……

  “爸爸,妈妈为什么被抓了起来?”小龙揉著哭红的眼睛。

  “小龙,你的妈妈是个坏女人,以后不要再提起她了啊!”七哥
悲愤地嚎叫起来。

  “我要妈妈!”小龙放声地大哭起来。

  “不要哭了,快给我憋住!”七哥一脚踢在了儿子的身上:“你
再给我哭,我就打死你!”

  一辆警车开了过来,一名警察走下车,通知:小兰畏罪撞壁自杀
而死亡。

  “──啊!”七哥惨叫一声,疯狂地扑向了警察。



  过完六十岁的生日,我就永远地退休了。没有工作的日子,一下
子让我很不习惯,躺在床上,回忆著往日的尸臭味!我躺一天,就感
觉自己又老了许多。我不能呆在家里等死呀!就挤上公交车去东单公
园。

  在公厕里蹲了半天,回想起小鬼、小妖精这两个孩子偷骨灰盒的
故事。呵呵这儿可不是风水宝地!还是死在家里好啊!天很快又黑下
来,我从厕所里走出来,看见树影里两个男子正拥抱著接吻。年轻就
是好啊!我已经失去了很多被人爱的机会!我想我很快就会死掉,我
死后也会被两个年轻人抬进烧尸炉,啊!让我的骨灰回归大海吧……

  我回到孤寂的家,想让阿青过来陪陪我,阿青的手机信号提示欠
费。我只好打开电脑,进入同志网站的语音聊天室。二十几个化名的
同志正相互私聊著,公共聊天室里,春暖花开正弹著吉它在唱歌:

    我幻想是一位农民 
    用自己的汗水种植麦子棉花 
    可我想到了自然灾害 
    想到了多如牛毛的税收 
    就不敢再幻想 

    我幻想是一名工人 
    用自己的智慧双手创造财富 
    可我想到了老板的心黑欺诈 
    想到失业或领不到工资 
    就不敢再幻想 

    我幻想是一个妓女 
    用自己的美丽青春兑换金钱 
    可我想有一个温暖的家 
    想到了艾滋病 
    就不敢再幻想 

    我幻想是一个强盗 
    用自己的血气方刚抢劫银行 
    可我想到危险想到死亡 
    想到自己可伶的娘 
    就不敢再幻想 

    我想老老实实地做人 
    可是穷啊穷 我穷的一无所有 
    止不住地幻想啊幻想 
    我幻想在一个春天 
    月光撒满忧郁的花朵 

    我和J主席在一间WC邂逅 
    ──他激情地日了我 
    我幸福地屙出他的精子 
    拿到国外拍卖── 
    即使一只卖一块钱吧 
    我也能一夜间成为亿万富翁

  老何来了对春暖花开说:你唱的真好,我很喜欢!这首歌是你写
的吗?

  春暖花开对老何来了说:这是一个网友写的诗,我作的曲。

  老何来了对春暖花开说:我们以前聊过,你还记得吗?我想见你
一面,可以吗?

  春暖花开对老何来了说:我记得。如果有缘,我们会见面的。

  老何来了对春暖花开说:你的电话能告诉我吗?

  春暖花开对老何来了说:对不起,我的生活不稳定你有什么事,
就给我发伊妹儿吧!

  老何来了对春暖花开说:我也很喜爱音乐,用吉它能弹出别人的
曲子;用箫也能吹出别人的曲子,可是我已经老了,自己却创作不出
一首曲子!

  春暖花开对老何来了说:无论是写诗还是作曲,都不是一件容易
的事。作者首先应该有悟性。真正的艺术是有生命力的!现在的音乐
人不进反退,还不如九十年初。现在流行的音乐,词和曲都越写越苍
白,越唱越臭,无病呻吟、发育不良、弱智、庸俗肉麻、撒娇、作秀。
在这个消费至上的时代,现代人的审美能力、判断力、鉴赏力已经退
化,他们不愿意再思考,他们把文化垃圾当作精神快餐!

  春暖花开弹著吉它又开始了歌唱:

    我今生去流浪 
    去寻找──一位伟岸的父亲 
    他是有那伟岸的胸怀 
      能够宽容:说谎 
    打架、偷窃、酗酒、嫖赌 
    吸毒和同性恋 
    能够在孽子绝望时自杀时 
    见他们最后一面 

    我用一生去寻找去流浪 
    因为我一直找不到 只能悔恨地活著 
    所以我今世永不再做父亲 



             第十六章

  人民公园里的玫瑰花正在盛开,一对对有关系的男女走来,他们
坐在椅子上谈钱谈钱两个男子手拉手也走了过来,他们在玫瑰花丛中
坐下。男1号亲了亲男0号的嘴,他们开始谈爱谈爱玫瑰花羞红了脸,
把芬芳撒在有情人的心上。

  午夜的人民公园,一个黑影翻墙跳了进去。黑影飞快地钻进玫瑰
花丛中,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剪刀,一朵接一朵地剪著。剪下的玫瑰花
放进了一个布袋里,很快,布袋满了,黑影慌忙地背起布袋,翻墙逃
走了。

  一盏灯还在黑夜深处亮著。七哥打开床单改做的布袋,小龙给每
一朵玫瑰花套上包装纸,父子俩忙了起来。

  第二天,紫荆山公园里又多了一个卖花的孩子。

  “叔叔阿姨,买一朵玫瑰花吧。”小龙乞求著,紧紧地追在一对
对男女的身后。

  小龙卖完玫瑰花,步行走回家,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交给了七
哥。

  “爸爸,我今天一共卖了十五朵玫瑰花,买花的叔叔有的给十块,
有的给五块,还有给一块钱的!”

  “好儿子,你干得不错!爸爸给你炒鸡蛋吃。”七哥拍了拍小龙
的肩膀。

  又一天的下午,七哥溜进了人民公园,他转遍了每一个角落,只
看见了玫瑰花的叶子。七哥从人民公园里出来,又溜进了紫荆山公园,
他看到的还是光秃秃的玫瑰花叶子。

  七哥坐在街头,不停地抽著烟,漠视著来来往往的人群。

  “爸爸,我们回家吧,我的肚子已经饿了。”小龙牵住七哥的手
向家走去。

  一间破旧的平房里,父子俩坐在一起吃面条。小龙吃完一碗,感
觉肚子还没有饱,就去盛第二碗,他拿著勺子在汤锅里捞了半天,捞
到一根面条。小龙用筷子紧紧地夹住这一根面条,飞快地吸进了嘴里。
这时,七哥又拿著空碗走了过来,他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又拿
起勺子盛了一碗稀面汤喝了起来。

  “小龙,吃饱了吗?”

  “爸爸,我吃饱了。”

  七哥嘴里叼著烟,他正准备出门。房东走了进来:“小七,你这
个月的房租该交了。”

  “呵呵,再等两天吧,我上个月干的活儿还没有领到工资呀!”
七哥赔出一张笑脸。

  房东走后,七哥长叹了一口气。

  “小龙,你的妈妈走了,爸爸没有本事养你长大啊!爸爸对不起
你,让你失学在家小龙,爸爸再给你找一个温暖的家吧!”

  “不,我哪儿都不去!我不上学了,我跟著爸爸,爸爸去哪,我
也去哪!”

  七哥又叹了一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

  “爸爸,你去哪儿?我也去!”小龙紧追了上来。

  “快给我回去!我去劳务市场找活儿!”七哥心烦地训斥小龙。



  七哥手里提著一包东西,他微笑著推开门:“小龙,你看爸爸给
你买的什么好东西!”

  小龙听到爸爸的脚步声,慌忙把手里的小学二年级语文课本藏进
了被窝里。小龙看著爸爸为他买的新衣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来,我的好儿子,让爸爸给你穿上,让爸爸好好看看啊!我的
好儿子!你穿上这身衣服,一下子就变成了小明星了啊!”七哥眼里
含满了泪水。

  小龙高兴地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啊!我不是丑小鸭了啊,我现
在是爸爸的小天鹅!”

  “来,我的好儿子,看看爸爸还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哇!鸡腿!我终於可以吃油炸鸡腿了啊!”小龙欢呼起来,他
看见爸爸的头突然低垂下来。小龙脸上的笑转眼消失了,他胆怯地问:
“爸爸,你怎么不吃鸡腿啊?”

  一辆农民机动三轮车停在郊区的路上,开车的男人四十多岁的样
子,车厢里坐著一个又黑又胖的女人。七哥骑著脚踏三轮车,带著小
龙走了过来。

  “哇!这孩子长的真可爱啊!”女人微笑著,伸出手就去抱小龙。
小龙慌忙躲到七哥的身后。

  “小龙,别怕,她们会好好待你的啊!”七哥把小龙从身后拉到
身前:“大哥大嫂,这孩子很可伶!他的妈妈死的早,你们就好好地
待他吧!让他上学。”

  “不!我不离开爸爸。”小龙伤心地痛哭起来。

  “放心吧老弟!俺是种地的实在人,不会亏待孩子!孩子进了俺
的门就是俺的亲儿子!”开车的男人走上前去抱小龙。

  “爸爸,爸爸不要抛弃我!”小龙不停地哭叫著挣扎著。

  七哥咬了咬牙,骑上三轮车不回头地走了。



  中秋节到了,圆圆的月亮挂上了Z城最高的楼顶。一个酒鬼摇摇
晃晃地走著,他突然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爸爸?爸爸?”小龙光著脚丫站在酒鬼的身边。

  七哥从地上爬起来:“你给我滚开,我不是你的爸爸!”

  小龙看清酒鬼就是自己的爸爸,他高兴地抱住爸爸的腿:“爸爸,
我是小龙!我回来了!”

  “谁让你回来的?”

  “爸爸,我想你!我自己偷偷跑回来的”

  “你给我滚开!我不再是你的爸爸!”七哥一挥手,就把小龙推
倒在了地上。

  小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紧跟在爸爸的身后。圆圆的月亮,
从Z城最高的楼顶落了下去。



  七哥看著小龙肿烂的双脚,问:“你的脚怎么了啊?”

  “不小心,踩上了碎玻璃。”

  “疼吗?”

  “不疼!”小龙咬了咬牙说。

  “小龙,回你爸妈的家吧!我现在已经自身难保,怎么会去养活
你!”七哥又拿起了酒瓶,不停地喝了起来。

  “爸爸,我不离开你,永远都不离开你!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挡!”

  “呵呵我这个猪狗都不如的男人,怎么会生养了你这么有种的儿
子?呵呵……”七哥一边哭泣一边喝酒,他突然又呕吐起来,小龙把
尿桶拿了过来。

  七哥上街去给小龙买消肿的药,路过一家商场时,他看到一个没
脚的孩子爬在地上。过往的行人弯下伶悯的腰,把一张张纸币或硬币
放进孩子手中的纸盒里。七哥长久地看著沉思著他最后放弃给小龙买
消肿的药,买了一把沉重的砍刀走了回去。

  “小龙,你真的愿意和爸爸有福同享有难同挡?”

  “是,爸爸!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爸爸!”

  “你真是爸爸的好儿子!──小龙,人长脚是为了走路,我们现
在无路可走了啊!──来,和爸爸一起喝酒!喝完酒,以后就让你来
养活我了啊!以后小龙你就是我的爸爸──”



  “阿青走在又黑又冷的街头,他看见远处亮起一盏灯,当他走近
亮灯的房子时,灯突然熄灭了阿青继续走在又黑又冷的街上,他穿过
一条又一条小巷,他推开一扇又一扇门,所有的房子都空空的阿青又
冷又饿地走著,他突然看见了梅姐!梅姐穿著一身洁白的衣服,胸前
的两只大乳房不停地晃动著梅姐!梅姐阿青大声地喊,可是梅姐好像
没有听到,她轻飘飘地向前走去,一眨间就消失了雪花一片又一片从
空中落下来,阿青浑身冷的发抖,他看到前面有一个小商店,就走进
去,卖东西的是房东老太太,她的怀里抱著一只大花猫!奶奶,给我
拿一瓶酒!房东老太太好像不认识他。她从货架上拿下来一瓶酒阿青
接过酒,伸手去掏钱,外衣口袋里没有?再去掏内衣口袋?阿青胸前
戴著的那颗石头心突然断了线,掉在了地上红红的石头心变成了黑黑
的石头心,阿青惊讶地伸手去捡,酒瓶从另一只手里滑落啊!酒瓶摔
碎了!满地都是污血阿青再转身去看房东老太太房东老太太和大花猫
正在抢著吃一个孩子的胳膊啊!”

  阿青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阿青吃过中午饭,就到公园转了一圈,感觉无聊,就走进新华书
店;还是感觉无聊,就挤上公交车。阿青走进了“一往情深”网吧。
网吧里的机器全是半旧的,部分显示器的乳白色外壳上还遗留著苍蝇
屎。老板是一个不太勤快的胖子,他半睡半醒似的坐在吧台,一只软
乎乎的手接过顾客手中的钱,另一只软乎乎的手懒洋洋地拿著圆柱笔,
在一个十六开大的本子上填写著机号和上机时间。

  当windows98开始运行时,机器总要从鼻孔中发出哼哼几声,这并
不影响玩游戏者的心情。阿青用万能五笔输入法输入“一生梦阳”这
个虚拟的名字,然后轻轻点击鼠标,他就进入了同志聊天室。

  阿青寻找著熟悉的网友名字。一年前在这个同志聊天室相遇一个
叫“为爱疯狂”的网友,两个人一聊就是一整夜,后来见面后,才知
道为爱疯狂就是小玉。阿青没找到小玉,当他正要退出聊天室时,春
暖花开送给了他一束红玫瑰。阿青用键盘熟练地打出谢谢两个字,有
些不好意思马上离开,只好客气地回话。

  阿青退出聊天室,友情链接带著他走进另一个虚拟的世界,他在
同志文学作品栏中寻找著能让自己感动的东西

  “杀!杀杀!!”坐在阿青身边的男孩喊叫著。他们正在网上杀
敌人,手里高举著冲锋枪,超越了现实对这一代人的所有压力。

  阿青点击搜狐网页,进入自己的免费邮箱,一个又一个讨厌的小
广告跳了出来,他删掉两个垃圾邮件,点开小玉发来的新邮件。

  “亲爱的阿青,上午好!你最近上班了吗?我还是找不到合适的
工作!一家夜总会招聘男妓,你如果有空,就陪我去面试!小玉。”
阿青笑了笑,就开始给小玉回复:

  “亲爱的小玉,下午好!我最近没有上班!我明天陪你去应聘男
妓!你长的也比刘德华、郭富城漂亮,一定能面试上!OK,挣到大
钱后要请客啊!阿青。”



  阿青路过一个书报厅时,看到一份过期的纯文学刊物,他从营业
员手中接过来一翻看,惊喜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啊!我的作品终
于能在国家级刊物上发报了!”阿青掏出坐公交车的钱,买下了这份
刊物。

  “何叔叔,你看我的作品!”阿青双手拿著一份十六开本的刊物,
送到了我的手中。

  “国家一级刊物?好!能发表就不错!”我高兴地说:“两首诗,
只给了三分之一个页码啊!版面也太挤了啊!给稿费了吗?”

  “还没有给,这本书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我曾给这家刊物投过无
数次稿,都没有投上!他们选用的这两首诗,我以前也给他们投过,
也没有投上。呵呵!我在一家市级刊物上发表后,他们又选用了一次!”

  “阿青,这份刊物已经过期两个月了,他们是选用你的作品,你
的通信地址他们也许不知道,你快打电话讨要稿费!”

  阿青从一级刊物上找到编辑部的电话号码,借用我家的电话打了
过去。

  “喂,编辑老师好!我是阿青,我在今年的第5期刊物上,看到
了自己的作品,我还没有收到样书和稿费!”

  “请找责任编辑,他的电话是……”编辑部挂掉了电话。

  “喂,责任编辑老师好!我是阿青,我在今年的第5期刊物上,
看到了自己的作品,我还没有收到样书和稿费!”

  “请找财会室,他们的电话是……”责任编辑挂掉了电话。

  “喂,是财会室吗?我是阿青,我在今年的第5期刊物上,看到
了自己的作品,我还没有收到样书和稿费!”

  “请找发行部,他们的电话是……”财会室挂掉了电话。

  “喂!发行部!我是阿青,我在今年的第5期刊物上,看到了自
己的作品,我还没有收到样书和稿费!”

  “你找编辑部!”发行部挂掉了电话。

  阿青愤怒起来,他还不死心,又拨响了一个电话号码:“喂!是
主编吗?我想操你大爷!”



  我刚脱掉衣服上床,电话响了。

  “何叔叔,我被查暂住证的警察抓起来了!你快送一千块钱把我
保释出去。没有钱,他们就送我去工地干活,然后遣送回老家!”小
东西的声音在电话里哽咽著。

  我匆匆穿上衣服,拿著一千块钱去保释小东西。

  “小东西,你来B城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去办暂住证?”我边
走边问,心疼著失去的那一千块钱!

  “我办暂住证了!他们查到我时,我就拿给他们看,他们伸手夺
过去撕掉了!”小东西委屈地抽动著鼻子:“我和他们讲理,他们说
他们完不成任务就下岗!──落到他们手里,让我自认倒酶!”



  我还没有起床,电话就又响了。

  “何叔叔,我的房租两个月没有交了!你能借给我五百块钱吗?”
小妖精在电话里乞求著。

  “我还没有起床呢!你过两天再来拿吧!”我的心烦躁起来。

  “何叔叔……”小妖精继续在电话里乞求。

  “你现在是不是吃饭钱也没有了啊?”我叹了一口气:“好吧!
你下午来我家拿。”

  我正准备上厕所,外边突然有人敲门。打开门,小鬼背著一个包
走了进来。

  “何叔叔,你买一只吧!”小鬼从包里拿出,一只三十厘米长的
防真阳具。

  “呵呵这么大的鸡巴!能放进去吗?你这小鬼,是不是想要我这
老头的命!”我拍了拍小鬼的脑袋。

  “何叔叔,我这里还有中号的和小号的啊!”小鬼一下子从包里
倒出一堆,各种型号各种颜色的阳具。小鬼拿著一只肉色的:“何叔
叔,你用这种电动的吧!好多单身男女都试过──说效果不错插进去
以后,不变形、不漏电,也不会传染艾滋病!”

  我最后花一百块钱,买下了一只大号的橡皮阳具。



  “何叔叔,小强要去卖肾!我怎么劝他,他都不听,你快想想办
法吧!”阿青在电话里著急地喊叫。

  我丢下电话,就匆忙坐上出租车,向L医院赶去。一下车,看见
阿青和小强还站在医院的大门外,我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

  “小强,阿青,今天中午,叔叔请你们吃烤鸭!”

  我带著这两个想入非非的孩子,走进一家饭店,要了烤鸭、凉菜
和啤酒。

  “来,──小强!吃烤鸭!”我微笑著给小强夹菜。

  小强默默地低著头,慢慢地嚼著嘴里的菜。

  “小强,你今年才二十四岁啊!你卖掉肾怎么生活?”阿青劝说
著小强。

  “我不想结婚生孩子!我只想有房子住,有钱花!”小强接著说,
“我已经受不了了啊!从十六岁开始流浪打工,我以为只要付出劳动
就有饭吃有房子住有家可归!我不想再过奴隶一样的生活人渣一样的
生活!我卖掉自己的肾,就可以得到三十万块钱!我如果病倒在街上,
没有钱是不会有人理我的!我在同志圈里混了几年,也找不到真爱我
的人!我不想再过这种连猪狗都不如的生活了!”

  “小强!你想多挣钱,也可以像小玉那样去做男妓啊!”阿青叹
了一口气,接著说:“卖淫卖到钱后,还可以从良!少了一颗肾!身
体不就垮了啊?”

  我放下手中的酒杯,平静下悲伤的心:“小强,听叔叔的话,你
有什么困难,我们会帮你的!”

  “何叔叔,我已经借过你两千块钱了,我不能再连累你。我不想
再借别人的钱,我也不想去卖淫!──和不爱的人上床睡觉,我真的
受不了啊!我不想再求别人,我只想自己有钱后,实现童年的梦想!
──到全国各地走一走,看一看,然后就可以死得瞑目了!”

  我和阿青从中午劝小强,一直劝到晚上,还是无法改变小强那颗
绝望的心!

  夜里,我失眠了,恨自己不能去帮助这些绝望的孩子。第二天,
是小强动手术的一天,我突然发起了高烧,只好也去看医生了。我在
电话里告诉阿青,让他小心地护理好小强。



  小强在合同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把自己的肾卖给了一个六
十岁的富翁。阿青的眼睛红红的,他看著小强换上了病人的衣服。

  “小强,你会后悔的啊!”阿青紧紧地抓住小强的手。

  “阿青哥哥,我现在很害怕!我们是好兄弟,你一定要好好地守
在我的身边──我只卖肾,我不想死!”小强的嘴唇颤抖著。

  “小强,我们现在放弃还来的及啊!我们不要那个老头的三十万
块钱!我们年轻我们还有希望!我们以后会有更多的钱”

  “阿青哥哥,谢谢你!等我出院后,我一定付给你报酬!”

  “谁要你的报酬?──小强!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啊!”

  小强含著泪微笑著,他被两名护士推进了手术室。阿青躲进厕所
里,痛哭起来。



  一个月以后,小强从医院里出来,他买了一张去Z城的飞机票。

  “阿青,谢谢你护理了我这么久!这五千块钱,就算是我发给你
的工资吧!”

  “谁要你的钱!你把我阿青看成什么人了啊?小强!你现在是我
的老板还是我的兄弟?”

  “对不起阿青,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小强带著阿青走进了一家饭店,女服务员礼貌地给他们让坐,倒
茶。小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富翁,他疯狂地点了一大桌菜,请阿青吃。

  “阿青,你怎么不吃啊?”

  “我吃不下。”

  阿青的手狠狠地捏著玻璃酒杯。“叭!”一声响,从阿青的手指
里流出鲜红的血!

  “服务员!服务员你们是什么杯子这么脆?把我们的手割破了啊!”
小强嚎叫的声音突然放低,他一只手护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先生对不起!先生实在对不起啊!”服务员拿来了创可贴。

  小强看著一盘红烧鲤鱼,又大声地喊了起来:“服务员!去把厨
师给我叫过来!他炒的到底是红烧鲤鱼还是红烧草鱼?”

  “先生,对不起,我们店里的鲤鱼没有了,我们炒的是红烧草鱼!”
服务员跑过来传话。

  “给我退掉,我们不吃草鱼!还有”小强接著没事找事起来,他
不停地难为著服务员和厨师。

  阿青不忍心再看小强折腾了,就动起了筷子。

  “阿青,我走了。”小强摆了摆手。

  阿青望著远去的飞机,他的大脑成为一片空白。



  星期六的东单公园,三五成群的人,他们坐著聊天或玩扑克牌。
飞来飞去的扑克牌像蝴蝶。树影斑驳,人声隐隐约约。

  中年0号已经来了一个多小时,他在公园里转了八圈,没有中意
的人,他孤傲地向假山上的亭子走去。那里已经坐有一对男女,男人
没精打彩地靠在一根柱子上,女人半张著嘴巴唠叨著日常琐事。

  嗒嗒的皮鞋声,一个女性化的青年,从另一条小径上了假山。他
瞟了一眼亭子中的男女,不屑地翘动了一下嘴角,细细的腰挺的直直
的。女性化的青年从中年0号身边走过时,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嗒嗒
的皮鞋声下假山了。

  中年0号望著女性化青年离去时不停扭动的屁股,嘲讽般地送去
一笑。

  中年0号向WC走去。一个捡破烂的老头提著一个塑料袋子走了
过来。“咚”一声响,一只空矿泉水瓶子扔了过来。老头不慌不忙地
捡起来放进塑料袋子,转过身。斑驳的阳光透过风中摇曳的树影照在
老头破旧的衣衫上,他继续向前走著,一双眼睛茫然地寻找著。

  中年0号从WC走出来,满脸的失望。紧接著走出来的,还是在
假山上看到的那一个女性化的青年。中年0号在WC附近停顿了半分
钟,他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中年0号吐出一团烟雾,随著散去
的烟雾,他注视著从WC走出来和走进去的青年。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不说一句话就走,哦哦……”一个高个子青年,声音有些沙哑地唱著
走了过来,他看也不看周边的人,大步走进了WC,歌声也随之隐隐
而去。

  “最爱你的人是我……”中年0号从鼻孔里哼唱了一句,他的眼
前似乎又出现了电影《蓝宇》的镜头。很快这种感觉被内心深处的寂
寥所占据。

  临近黄昏时,小东西走进了公园,他匆匆穿过树影、人影,走上
了假山。

  “走这么快干吗?能聊一会儿吗?”中年0号突然拦在小东西面
前。

  假山上,落时的余辉把亭子的阴影拉的长长的。两个男人面对面
坐在亭子里,他们的脸一半阴暗一半金黄,他们的目光临近夜空里的
星星。

  “你是做1的还是做0的?” 中年0号问。

  “我是106!”小东西呵呵地笑。

  “我只喜欢做1的!” 中年0号呵呵一笑:“你还有做1的朋友
吗?找一个东西大的,我们三个一块玩!”

  “我的手机没电了!”小东西说。

  小东西借用中年0号的手机,叫来了阿青。三个人喝过酒之后,
走进了中年0号包下的豪华单间里。“知道吗?这是五星级酒店!”

  中年0号春风得意地说著,拿出一盒大中华香烟给阿青和小东西
抽。

  “我在一县市级政府部门上班,这次来B城,主要是想询问一下
考文学博士的情况。” 中年0号边脱衣服边说。

  “你在县市级政府部门上班多好啊!想玩就玩!想贪污就贪污,
为什么要去考博士呢?考博士多累啊!考上后又能拿到多少钱?”小
东西说著,就已经脱掉了衣服。

  “是啊!你想做学问不一定非要考上博士后才能做啊?中国的博
士已经多的像蝗虫一样飞来飞去!能搞出一本有价值书的文学博士没
有!能写出一篇好文章的文学博士没有,中国真正的文学在民间!”
阿青说完,就走进了洗澡间。冷和热两个水笼头,同时哗哗地响著。

  “你们不懂!贪污贪得太多后,一定会有报应的一天!我对中国
文学也不报什么希望,考博士只是我隐退的一种生活方式!”中年0
号伸手抓住小东西的阳具说。 

  三个人洗完澡,躺上了一张床。

  “你们看过两根鸡巴插进一个肛门的VCD吗?”中年0号问。

  “在国外的网站上看到过!还看到过上百个男人开火车呢!那场
景真壮观!”阿青说。

  “我也看到过。”小东西说。

  三个人说著,就玩了起来。

  三个人折腾了一整夜,睡到第二天中午时,才起床吃饭。中年0
号拿出手机,给一个朋友打起了电话,打完电话,中年0号对阿青和
小东西说:

  “我刚才给Z城的一个朋友通了电话,他是军人,还是一位连长
呢!他说让我带著你们一起到他家里玩!你们和我一起去玩吧?”

  “哇!我喜欢军人!”小东西开心地说。

  “哇!我也喜欢军人!”阿青微笑著说。

  三个人坐上了去Z城的特快车。阿青望著窗外越来越熟悉的田野,
他感觉自己双手空空,心里有说不出的忧伤。

  连长1号在Z城火车站热情地迎接他们。四个人很快走进酒店,
喝酒、聊天回到连长1号的家,四个人分成两组玩了起来。

  “小东西,你的屁眼怎么这样松啊?”连长1号边操边问。

  “不能说我的屁眼松!只能说你的鸡巴长的太小!”小东西很不
高兴地说。

  “阿青你过来,我们换著玩!”

  阿青走过来,和小东西交换位置。

  “亲爱的,你快把屁股撅给我啊!”连长1号温柔地说。 

  “我也喜欢做1,让我先操你一次吧!”

  “不行,让我先来!让我先来!快让我先来!”连长1号著急地
喊叫。



  “阿青,我还没有去过Z城的紫荆山公园呢!你带我去看一看吧!”
小东西说。

  “白天人少,星期六、星期日人多!小强、小玉和我都是在这儿
出道的。”阿青说。

  阿青带著小东西走进了紫荆山公园。

  “这儿的同志怎么这么少?有MB吗?”

  “有MB,但是没有东单公园里的MB多!”阿青牵住小东西的
手:“我们到河北岸去听戏吧!哪儿每天都有人在唱豫剧和曲剧。”

  一个没脚的孩子爬了过来,他一双黑黑的小手里拿著一只铁皮盒
子,他用乞求的目光望著来来往往的人。

  “啊!太可伶了!”小东西说著,就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硬币放进
了小男孩的铁盒里。

  阿青从口袋里拿出两元纸币,弯下腰,放进了小男孩的铁盒里。
他看了一眼小男孩,惊讶地叫了一声:“小龙!”

  小龙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就抬起头去看,当他看清是阿青叔叔,
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小龙!你的脚是怎么断的?你的爸爸和妈妈呢?”阿青把小龙
从地上抱了起来。

  “我妈妈死了!”小龙声音沙哑地说。

  “什么?小兰姐死了?”阿青抱紧小龙不停地问,他问著问著,
眼泪就流了出来。

  “阿青叔叔,你放开我吧!我还要去讨钱!我爸爸会在天黑的时
候来接我回家!”小龙抓紧自己的讨钱盒,从阿青的怀里又爬到了地
上。

  “阿青,别发呆了!我们走吧!”小东西牵住阿青的手,向公园
外边走去。

  阿青和小东西正走著,听到一个女孩叫了一声:阿青。转身去看,
是小菊在叫他。小菊把梅姐的死和小莲收养未来的事,告诉了阿青。

  “哇!阿青原来还有一个私生子!”小东西推了推阿青:“快带
我去看一看吧!我想认未来做我的干儿子!”

  阿青痛苦地捶打著自己的脑袋。



  紫荆山公园里的夜色越来越浓。几盏银白色的灯,分秒重复著把
阴柔的光撒进摇曳的树影中。有幽灵般的人影穿过树影和灯光,隐进
了属於他们的黑暗。

  小东西一个人徘徊著,他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了WC,就跟了
进去。中年男人站在小便池边,装著一副撒尿的样子。小东西站在中
年男人的旁边,他们不撒尿,一起站了五分钟。小东西确认他是同志
后,就伸出手去摸他的鸡巴。

  “这儿不安全!”中年男人提上裤子走出了WC。小东西追了上
去,中年男人走出了公园,小东西继续追著。

  “我们到哪儿?”小东西问走在前头的中年男人。

  “你跟著我走吧,走到地方就知道了!”中年男人引诱著小东西
向前走著。

  小东西看见前面是一个警厅,感觉情况不对,转身回头就走。两
个高个子青年突然扑上来,抓住小东西就打了两拳。小东西以为这两
个青年是土匪,被带进警厅后才知道是便衣警察。引诱小东西的中年
男人也走进了警厅,一名警察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中年男人很快走出
了警厅。

  “把你身上的东西全部掏出来!”

  小东西把口袋里的钱和手机,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一名警察过
来搜身,从小东西的脖子上拽走了玉观音。打小东西的便衣也走过来,
接著又搜了一遍,他从小东西的口袋里掏出一团手纸,骂道:“他妈
的,装了这么多月经纸!”另一名警察用手铐把小东西铐在了桌子腿
上。

  “老实交待!你是干什么的啊?”警察问。

  小东西曾听到过圈里的不少同志讲,便衣怎样引诱怎么拷打怎样
敲诈勒索同性恋者的事。他不等警察再去拷问,就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者。

  “你有没有卖过淫啊?”

  “没有。”

  “你一共和多少个男人发生过性关系?”

  “十几个。”

  “多少个?”

  “二十多个。”

  “多少个???”

  “一共是一百零八个,我说的是真话。”

  “呵呵他妈的!比我玩过的女人还多!你们是怎么性交的?”

  “相互手淫;相互口交;相互肛交。”

  “舒服吗?”

  “舒服。”

  “呵呵他妈的!你家里的电话呢?让我们通知你的家人来领你吧!”

  “我父母都死了!”小东西悲愤地说。

  “你有没有亲戚?──有钱的亲戚?”

  “有,我带你们去找他。”

  “你的亲戚是干什么的?”

  “他是一位律师,他家的电话号码是……”小东西突然想到一位
同志律师,就把他拉了出来。警察看了看这个律师的电话,没有去打,
打开小东西手上的手铐,骂道:“他妈的,你别呆在里边暖和了,到
外边蹲著去!”

  小东西蹲在了警厅外边,黑夜深处的冷风一阵阵地吹来。小东西
明白,警察是故意让他逃跑。他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向有灯光的地
方走去。



  阿青经过一夜的心灵挣扎,还是买了一箱奶粉,走进了梅姐遗留
下的家。

  “阿青,你看未来长的多像你呀!”小莲微笑著说。她穿著洗的
泛白的衣服,怀里抱著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孩子睁大黑亮的眼睛,
好奇地看著阿青。

  “未来,──来,让我抱抱!”阿青伸出双臂。

  “啊!有血缘关系就是不一样啊!”小莲惊叹地说:“这孩子很
认生的!陌生人一走近她,她就哭个不停!”

  阿青长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性倾向告诉了小莲。小莲用温暖的
话去安慰阿青,阿青感动的流下了眼泪。

  “我刚生下来没多久,我的父母就把我抛弃了,我的养父母也长
期忽视我我今年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了,可是我的记忆还停留在童年期!
我不是不想对孩子负责任,而是我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小莲怜悯地目送著远去的阿青。



  小东西回到B城后,就向身边的同志宣传:Z城警察多么多么的
混蛋!

  天又黑下来的时候,小东西走进了新街口的一家同志浴池。床位
上已经躺满了同志,每个人的目光都在交叉著游动著一对对男男正在
做爱时,几名警察突然闯了进来。警察手里拿著彩笔,看到正在做爱
的人,就在他们每个人的背上画了一个符号标记。

  小东西正在舒服的时候,肛门里的快乐器被强行拔了出来,他的
背上也很快被画上了一个可耻的符号。警察让四十多个同志穿衣服去
警察局。小东西突然想到自己新买的手机,就趁警察不注意时,飞快
地把手机放进了自己的肛门。

  小东西留下身上所有的罚款,当他走出警察局时,飞快地跑进公
厕,屙出手机,打开一看,呵呵,手机短信显示:圣诞节快乐!

(《桃红满天下》增刊第64期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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